陳述就這樣在家里縮了三天。手機一次也沒響過，他倒是落了個松快，迷迷蒙蒙地裹在被子里睡，醒來就看看電影打發(fā)時間，直到那天早上的第一縷陽光打在他臉上，他才終于感覺自己痊愈了。于是他起身好好洗了個澡，又換了身干凈衣服，打算出門買一些李子。
陳述不喜歡李子。他總覺得這個小東西帶著一股清苦的味道，洗的時候也總似沒洗干凈，總會有那種白色的，霧一樣的痕跡留在青綠色的表皮上。
他曾經(jīng)很委婉地抱怨過：“下次買鳳梨好不好？李子很酸啊，這種白色的印子感覺臟臟的……”
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大概是在恃寵而驕吧。他還記得，下一瞬，盛庭禎便從背后抱了他，在他耳邊低低地笑。
“白色的，是酶。”身后人的大手覆上自己的手背，一板一眼地教他清洗李子。他的手法熟稔卻又叫人臉紅，呼出的熱氣鉆進自己耳道里，陳述只感覺耳尖發(fā)燙，背上似乎有螞蟻在爬。
他不自在地躲了躲，卻被盛庭禎緩緩地箍緊了腰。
盛庭禎咬了一口李子，低下頭吻他：“這樣的，才鮮?！?/p>
迷醉之中，陳述感覺到他們是相愛的。
四年以來，陳述仍然沒能適應李子的酸，他依舊不喜歡吃李子，他逐漸變得能夠忍耐這份酸澀了。
只是盛庭禎不會再這樣吻他了。
陳述盯著日歷發(fā)呆，忽而才發(fā)現(xiàn)后天就是盛庭禎的生日了。
他坐了一會兒，仍舊下樓去買了兩斤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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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年中的日子，盛庭禎變得尤其忙碌。應酬是每一夜都有的，懷里永遠有年輕漂亮的人，杯子里永遠都有久窖醇香的酒，一開始還有些新鮮刺激，久了也不免有些困倦。直到某一天，一個白嫩清秀的男孩子躺在他懷里撒嬌，他突然感覺膩味起來。
盛庭禎嘴里驀地泛了酸，想起陳述在沙發(fā)上喂他的那顆李子。
又青又澀，咬上一口汁水四濺，還會發(fā)出讓人骨頭酥麻的清脆聲音。
盛庭禎喜歡吃偏酸的李子，因為新鮮。
他對人的喜好也是如此。他向來喜歡年輕漂亮識趣的，枕邊人換得比衣服勤快，只陳述一人，莫名其妙的留了四年，而且還有繼續(xù)留下去的趨勢。
有時候盛庭禎會納悶，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從頭頂?shù)侥_尖，每一寸都是完全是比著他的喜好來長的。無論是那臉，那嗓子，那腰，還是那腿，什么都撓在他的心尖兒上，想起來心里就開始發(fā)癢。
這人哪兒都好，唯獨一點不行，嬌氣。有時他興致剛起來，而陳述已經(jīng)開始求饒了，那孩子總是露出那種小狗一樣的眼神，啞著嗓子喚他的名字：“盛先生，盛先生，您疼疼我……”
這一套讓盛庭禎很受用。
明知道是陳述的小把戲，反反復復玩了四年，他卻總是照單全收。畢竟是自己親手教出來的人，說沒有幾分偏愛那肯定是假話。
陳述入圈第一年起就跟著他。年紀小的時候，陳述就很會疼人。天還沒亮，小孩兒就套了個襯衣跌跌撞撞爬下床，走路都還磕絆，卻仍然堅持要給他做早餐。盛庭禎難得心疼人，把人箍在懷里哄，難免又是一場溫存，晨會推遲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沒什么信心，索性也不再嘗試抵抗誘惑。再后來，開會前的夜晚他便不再去找陳述了。
想到這里，他突然覺得懷里的男孩膩煩得緊，直接把人掀開打算回家找陳述。
“哎呦，沒眼力見兒的，還不趕緊給盛董換一個？”
組局的人起身打圓場，緊接著就把另外一個男孩子推到盛庭禎懷里。
撞過來的男孩眼里閃過一絲驚惶，那眉眼竟和陳述有七分相似。
盛庭禎頓了頓，隨即笑了。
家里有正品不用，在這里找西貝貨湊合？他把人推開后說了句“今天就到這兒”，便直奔陳述的小公寓。
一路上他都在想，陳述今天穿了什么顏色的睡衣在什么地方等他。是先睡了？還是在影音室里沒個正形？他想著想著，嘴角便不自覺帶了幾分笑意，助理似乎跟他說了些什么，他也沒聽清，只是懶洋洋地“嗯”了幾聲，催司機再快點。
盛庭禎的好心情只持續(xù)到開門的前一瞬間。
打開門，屋子里卻是一片漆黑，半個人影都沒有。
盛庭禎一肚子邪火憋得沒地兒放，給陳述打了個電話，忙音聽了三十秒對面才接起來。
“怎么不在家里？”
盛庭禎面色鐵青，聲音卻和緩，助理在一旁嚇得噤若寒蟬。
電話對面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嗓音溫軟，但說出的話卻并不討喜：“我在S市拍雜志，我現(xiàn)在馬上買明天最早的機票，好嗎？”
盛庭禎沉默片刻，這才想起剛才在車上助理似乎說過“小陳先生出差了”一類的話，他冷聲命令道：“今晚回來?！?/p>
說完，他沒等對面應答就掐了電話，直接在沙發(fā)上坐下，也不讓助理開燈。助理也不敢吭聲，只得陪他干等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盛庭禎突兀地笑了一聲：“合著我還得在這兒等？反了他了?！?/p>
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散了沒？”
對面的人要求他辦事，哪有不應的道理：“散了也得給您組起來呀？您要不喜歡剛才那小孩，我再給您換些漂亮的過來。”
盛庭禎想起了那個眉眼有七分神似陳述的男孩。
“是得換一個?！?/p>
“您說換哪個？”
“最后那個。”
這一換就換了三天。
年輕男孩兒漂亮知情趣，放得開，怎么玩都配合。不像陳述，跟了他四年了，在人多的場合摸一摸，臉上還是燙得能煎蛋。
想到這里，盛庭禎突然就失了興致，盛庭禎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訊息，卻看見了倪靜發(fā)過來的消息。
倪靜和他們算是一個院子里面的，雖然不經(jīng)常在一起玩兒，一年到頭也總有兩三次坐在同一個桌子上吃飯。
盛庭禎單手打開了倪靜的對話框。
一個字也沒有，倪靜連發(fā)了十幾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陳述。
陳述裸裎著身子，面對鏡頭跪坐著。關鍵部位被白色的人偶素體遮擋，他一雙眼里寫滿疲憊和茫然，對著鏡頭像是要哭，但眼里早已沒了淚水?？匆谎鄱甲屓巳滩蛔⌒奶?。
一組十二張。
每一張照片里的陳述都美得讓人心驚，他用絕望的表情做出最放縱的姿態(tài)，泥足深陷卻早已不乞求誰再去救他。
這樣的神情是盛庭禎完全沒有見過的。
盛庭禎感覺自己三天前的那場無疾而終的躁動忽然死灰復燃了。他正準備發(fā)消息，卻不料倪靜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進來：“怎么樣，好看吧？”
“是好看。”
“把他給我吧，落你手里頭可惜了。能伺候你的年輕小男孩兒多得是，何必把著他不放？”
“漂亮小男孩兒多得是，你怎么非得從我手里搶？”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倪靜聲音高了起來，“把他讓給我不行嗎？你一天到晚拘著人家，歌也不讓人唱，戲也不讓人拍，什么資源都不給，就打發(fā)兩個爛錢……”
盛庭禎怒極反笑：“想都別想?！?/p>
盛庭禎一個抬手掛了電話，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早就不是會因為幾句話就情緒外露的人了，更何況盛家和倪家是世交，倪靜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孩兒，他更不應當和她見氣的。
可他心里一腔火卻怎么也滅不下去，他吸完一支煙，將一腔火直接發(fā)泄在了男孩身上。
助理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差點把人送了120。
“盛董，這人……”
盛庭禎思考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不起這個男孩的名字，只說了句：“……打哪兒來的給他送哪兒去?！北阍僖膊还芰?。
出門前，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領帶，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轉過頭對助理笑了笑：
“散會后，把張紅給我叫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