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似乎還頑固地粘在她身上。她臉色灰敗，眼窩深陷，

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老絲瓜瓤，干癟而脆弱。老伴楊老蔫終究沒挺過來，

在送去醫(yī)院的路上就咽了氣。醫(yī)生說，他年紀(jì)最大，吃得最多，中毒太深。

兒子大柱和媳婦桂花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勉強算是撿回半條命，但身體虛弱得厲害。

小孫子鐵蛋情況最危險，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小小的身體插滿了管子。

“毒鼠強……米……”醫(yī)生的話像冰冷的鐵釘，一根根鑿進她的腦子里。真的是那么！

真的是她舍不得倒掉的那缸米！巨大的悔恨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

讓她幾乎窒息?？僧?dāng)她的目光，茫然地掃過空寂冷清的院子時，另一種更根深蒂固的情緒，

卻像野草一樣，在悔恨的縫隙里頑強地冒了出來。那口大鋁鍋，孤零零地立在灶臺邊。

蓋子掀開著，里面那大半鍋白米飯，經(jīng)過三天的放置，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

表面結(jié)了一層干硬的殼，散發(fā)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餿味和淡淡藥味的怪異氣息。

楊淑珍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下。三斤多白米?。『枚硕说男旅?！就這么白白放餿了？

她佝僂著腰，一步步挪到灶臺邊，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鍋邊沿。冰涼。

一股濃烈的餿味直沖鼻腔?！白髂醢　彼纯嗟亻]上眼，干癟的嘴唇哆嗦著。扔掉？

這個念頭再次浮現(xiàn)，卻比上次在醫(yī)院時更加讓她難以忍受。老伴沒了，

兒子媳婦孫子還在醫(yī)院生死未卜，看病要錢，下葬要錢……哪一樣不要錢？

這白白浪費的大半鍋米飯，在她此刻的認(rèn)知里，簡直等同于在撕扯她僅存的那點希望。

不能扔！絕對不能扔！楊淑珍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近乎偏執(zhí)的亮光。

她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用力吸了吸鼻子，試圖忽略那股餿味。

她顫巍巍地抱起那口沉重的鋁鍋，沉甸甸的，像抱著一個鉛塊。院墻根下，

用竹籬笆圍著一小塊地，那是她養(yǎng)的一群雞。十來只蘆花雞和幾只肥碩的老母雞，

此刻正悠閑地踱著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