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雨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她猛地回過神。護工“蘭蘭”的笑容還僵在臉上,
麻花辮垂在肩頭,發(fā)尾沾著點灰黑色的粉末,像煤爐里的灰燼?!安弧挥昧?。
”沈夢雨后退一步,腳腕撞到身后的垃圾桶,發(fā)出“哐當”一聲。垃圾桶里飄出餿臭味,
混著蘭蘭身上的粥香,形成一種詭異的甜膩氣息。蘭蘭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空碗往她面前遞了遞:“嘗嘗嘛,放了紅棗,你媽……哦不,好多人都愛喝。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含糊,像是嘴里含著米粒,“昨天有個穿白大褂的小伙子,
就著咸菜喝了兩碗,說比醫(yī)院食堂的強?!贝┌状蠊拥男』镒??李明亮?
沈夢雨的后背瞬間爬滿冷汗。李明亮昨天明明說在辦公室處理文件,怎么會來后巷喝粥?
“我真的不渴?!鄙驂粲赀o口袋里的桃木劍——那把李明亮送她的桃木劍,
她一直帶在身上。劍柄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蘭蘭的眼神暗了暗,
慢慢收回空碗,轉(zhuǎn)身往巷子里走:“那我先回去了,粥涼了就不好喝了?!彼哪_步很輕,
像踩在棉花上,白大褂的后襟在風里飄著,露出里面的藍布衫,
和趙秀蘭照片里穿的那件一模一樣。沈夢雨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陰影里,
心臟還在砰砰亂跳。她撿起地上的感謝禮,剛想離開,眼角卻瞥見垃圾桶旁邊的墻根下,
扔著個皺巴巴的藥盒——是李明亮昨天給趙秀蘭母親開的藥,盒子是空的,
邊緣沾著點米白色的粥漬。難道李明亮真的來過?他為什么要撒謊?沈夢雨猶豫了片刻,
還是朝著巷子里走去。她得弄清楚,蘭蘭到底是誰,李明亮又在隱瞞什么。
后巷比外面暗得多,兩側(cè)的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的磚塊,磚縫里塞著些黑色的頭發(fā),
像有人故意嵌進去的??諝饫锏闹嘞阍絹碓綕猓€夾雜著淡淡的煤煙味,
和308病房里的味道如出一轍。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巷子深處亮著盞昏黃的燈,
燈下擺著個小小的煤爐,爐上坐著口鐵鍋,鍋里咕嘟咕嘟地熬著粥,熱氣騰騰的。
蘭蘭正蹲在爐邊,用勺子慢悠悠地攪著,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
調(diào)子有點像母親楊秀敏年輕時唱的歌謠?!澳阏τ只貋砹耍俊碧m蘭沒回頭,聲音輕飄飄的,
“是不是想通了,要喝碗粥?”沈夢雨握緊桃木劍,沒說話。她注意到煤爐旁邊堆著些柴火,
柴火堆里露出半截白大褂的袖子,上面沾著暗紅的污漬,
和張小梅那件撕破的白大褂上的污漬一模一樣?!斑@柴火……哪來的?”沈夢雨的聲音發(fā)顫。
蘭蘭終于回頭,臉上帶著天真的笑:“撿的呀,后巷總有人扔舊衣服,燒起來可旺了。
”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遞到沈夢雨面前,“你看,熬得稠稠的,放了三勺糖,甜得很。
”粥里漂著幾粒紅棗,還有幾根細細的黑色發(fā)絲,像煮化的線。沈夢雨猛地后退,
桃木劍從口袋里滑出來,掉在地上。劍柄上的符文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光,
照得蘭蘭的臉忽明忽暗?!澳悴皇勤w秀蘭?!鄙驂粲晖蝗环磻^來,
“趙秀蘭的執(zhí)念是讓母親喝上粥,可你一直在給別人送粥。你到底是誰?
”蘭蘭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慢慢變得冰冷,嘴角滲出黑色的粘液:“你咋知道的?
”她站起身,個子突然變高了,白大褂被撐得鼓鼓囊囊的,像是里面塞了好幾個人,
“我是蘭蘭,也是張護士,是李醫(yī)生,是……所有喝了我粥的人?!鄙驂粲甑念^皮一陣發(fā)麻。
她終于明白,趙秀蘭的怨氣不是消失了,而是附著在了粥里,誰喝了她的粥,就會被她同化,
變成新的“蘭蘭”。“李明亮也喝了?”蘭蘭咯咯地笑起來,
聲音像破鑼:“他喝了兩大碗呢,說要幫我‘照顧’新來的病人。
”她用勺子指了指煤爐后面,“你看,他就在那兒,等著給你端粥呢。
”沈夢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煤爐后面靠著個穿白大褂的人影,頭歪在肩膀上,一動不動。
她壯著膽子走過去,看清了那人的臉——是李明亮!他的眼睛瞪得溜圓,嘴角掛著粥漬,
喉嚨里插著根紅繩,紅繩的另一端系在煤爐的爐門上,像個詭異的裝飾。“你把他殺了!
”沈夢雨的聲音帶著哭腔。“不是殺,是‘請’他留下來幫忙。”蘭蘭走到她身后,
手里的勺子滴著粥,“他知道太多事了,不適合出去。你也一樣,沈姑娘,
你見過308的火,見過趙秀蘭的影子,你得留下來,幫我熬粥?!鄙驂粲昝偷剞D(zhuǎn)身,
撿起地上的桃木劍,朝著蘭蘭刺去:“你休想!”桃木劍刺中蘭蘭的胸口,
發(fā)出“滋啦”的響聲,像是戳中了燒紅的鐵塊。蘭蘭發(fā)出一聲尖叫,身體開始冒煙,
白大褂下露出無數(shù)只手,抓向沈夢雨的胳膊——有張小梅的手,有李明亮的手,
還有趙秀蘭母親那雙布滿皺紋的手。“抓住她!讓她嘗嘗粥的味道!”蘭蘭的聲音變得尖利,
混雜著無數(shù)人的聲音,像個錯亂的收音機。沈夢雨被幾只手抓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