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她重復這個詞，突然笑了，"你終于承認了。"
我這才意識到這是我們確定關系后第一次用這個稱呼。
藍秀的表情柔和下來，眼淚卻掉得更兇了。
"對不起..."她撲進我懷里，"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我嘆了口氣，輕拍她的背："不會的..."
"你保證？"
"我保證。"
她仰起臉，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那你能刪了她微信嗎？"
"藍秀..."
"求你了..."她蹭著我的胸口，"我會乖的，只要你刪了她..."
最終我妥協了，當著她的面刪除了林小雨的聯系方式。藍秀立刻破涕為笑，踮起腳親了我一下。
"舒志最好了！"她歡呼道，仿佛剛才的爭吵從未發(fā)生。
晚上回到宿舍，我疲憊地倒在床上。小王看著我手上的戒指，吹了聲口哨："進展神速啊。"
我沒理他，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手機震動，是藍秀發(fā)來的消息：
「明天早上想和你一起吃早餐，六點半，三食堂門口等你??」
我回復了個"好"，然后看到她又發(fā)來一條：
「對了，我把我們的合照設成朋友圈背景了，你也換好不好？」
我點開她朋友圈，果然背景換成了一張我們在冰店的自拍。照片里她笑得燦爛，我則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往我嘴里塞冰。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換了背景，然后截圖發(fā)給她。
「乖?！顾牖?，附帶一個親親的表情。
我剛放下手機，又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舒志，我是林小雨。藍秀今天找我要了你的課表，還問我你平時都和哪些女生有接觸。我覺得她有點可怕，你小心點?！?/p>
我盯著這條消息，心跳加速。藍秀要我的課表干什么？她還想調查什么？
正想著，手機又震了。是藍秀：
「剛才忘了問，你周四下午什么課呀？我想去接你下課~」
周四下午...我翻開課表，那是我唯一一節(jié)和文學院一起上的公共課，班上女生最多。
我回復：「文化概論，在文學院樓305?！?/p>
「知道啦！晚安，愛你??」
我盯著那個愛心表情，心里五味雜陳。一方面，藍秀的占有欲讓我既甜蜜又不安；另一方面，林小雨的警告讓我不得不正視這段關系中危險的部分。
我翻了個身，看到書桌上藍秀送我的壯族手繩——紅色的編織繩上掛著個小銀鈴，她說這是保佑平安的。手繩很漂亮，我?guī)缀趺刻於即髦?/p>
"小王，"我突然問，"如果你女朋友查你崗，你會怎么辦？"
"分啊，多可怕。"小王頭也不回，"不過你嘛...我看你挺享受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她是真的很在乎我。"
"那叫病態(tài)。"小王轉過來，"正常女生誰會威脅情敵??？"
我沒再說話，但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可她只有對我才這樣。在別人面前，她還是那個高冷優(yōu)秀的藍秀學姐。
這個想法讓我胸口發(fā)燙。
是的，藍秀的偏執(zhí)只針對我，這種獨一無二的"特殊待遇"，某種程度上滿足了我內心深處的某種渴望——被強烈地、徹底地需要著。
手機又亮了，是藍秀發(fā)來的語音。我戴上耳機，她柔軟的聲音傳來：
"舒志...我睡不著...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
我忍不住笑了，按下錄音鍵："從前有個壯族姑娘，長得特別漂亮，但脾氣很壞..."
"胡說！"她立刻回復，"我才不壞！"
"那我換個開頭。從前有個壯族姑娘，特別愛吃醋..."
"舒志！"她氣呼呼的聲音讓我笑出聲來。
我們就這樣你來我往地斗嘴，直到她發(fā)來最后一條語音，聲音已經帶著困意：
"晚安...我的瑤族小騙子..."
我愣住了。"小騙子"？她為什么這么叫我？難道她發(fā)現我瑤族血統(tǒng)是編的了？
但她的呼吸聲已經均勻，像是抱著手機睡著了。
我輕輕說了聲"晚安"，放下手機，心里卻蒙上一層陰影。
藍秀生日這天，長沙下起了小雨。
我站在女生宿舍樓下，手里提著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條定制的壯族風格銀項鏈，吊墜是她名字的壯文縮寫。
雨水打濕了我的襯衫領子，但我顧不上這些，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像只被困住的小鳥。
手機震動，是藍秀發(fā)來的消息：「下樓了。」
三分鐘后，她出現在宿舍門口。
今天的藍秀美得讓人窒息——白色蕾絲連衣裙，頭發(fā)編成精致的辮子，發(fā)間點綴著小朵的白色花朵。
她撐著一把透明雨傘，小跑著來到我面前。
"等很久了？"她仰頭看我，睫毛上沾著細小的雨珠。
"不久。"我遞上禮物，"生日快樂，我的壯族姑娘。"
她接過禮物，眼睛亮得像星星："現在能打開嗎？"
"當然。"
藍秀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看到項鏈時倒吸一口氣："舒志...這太貴重了..."
"不貴重，"我?guī)退魃希?配你正好。"
銀鏈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閃閃發(fā)光。藍秀摸著吊墜，突然踮起腳親了我一下："謝謝...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雨中的她像一幅水墨畫，朦朧而美好。我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的額頭："今天想去哪？"
"先去個地方。"她神秘地笑笑，拉住我的手，"我預約了一家壯族文化體驗館。"
我的心猛地一沉。壯族文化體驗館？這不正是我"瑤族血統(tǒng)"謊言最容易穿幫的地方嗎？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我強裝鎮(zhèn)定。
藍秀歪著頭看我："你不是說對壯族文化很感興趣嗎？而且..."她晃了晃項鏈，"我想讓你更了解我的民族。"
我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一路上，我絞盡腦汁回憶高中時為了追苗族姑娘臨時抱佛腳學的少數民族知識，暗自祈禱能蒙混過關。
體驗館位于岳麓區(qū)一棟仿古建筑內。推開厚重的木門，迎面是一面銅鼓，墻上掛滿壯族服飾和繡品。一位穿著傳統(tǒng)服飾的中年女性迎上來，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問："有預約嗎？"
"藍秀，上午十點。"藍秀遞上手機預約碼。
"哦，藍小姐。"工作人員笑了，"聽說你也是壯族的？"
"是的，廣西百色。"藍秀驕傲地說，然后指了指我，"我男朋友是瑤族。"
工作人員眼睛一亮："瑤族？哪個支系的？"
我后背冒出冷汗："呃...布努瑤..."
"布努瑤？"工作人員更興奮了，"那你們應該會唱《蝴蝶歌》吧？"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逗琛?？什么鬼？
藍秀期待地看著我："舒志，唱兩句嘛。"
"我...不太記得歌詞了..."我尷尬地撓頭。
工作人員有些失望："布努瑤的《蝴蝶歌》很有名的啊..."
藍秀的表情變得微妙，但沒說什么。接下來的參觀中，她異常安靜，只是默默聽著工作人員講解壯族的銅鼓文化、繡球傳統(tǒng)和歌圩習俗。
最糟糕的部分來了——體驗環(huán)節(jié)。
工作人員拿來兩套壯族服飾讓我們試穿。
藍秀熟練地穿上她那套，而我則手忙腳亂，連腰帶都系反了。
"舒志，"藍秀突然開口，"布努瑤的腰帶不是這樣系的。"
我的手僵在半空。她怎么知道？
"我...不太記得了..."
"是嗎？"藍秀幫我整理腰帶，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那你還記得你爺爺叫什么名字嗎？"
我的心跳幾乎停止。這是個陷阱。如果我隨便編個名字，她肯定會追問更多細節(jié)。
"藍秀，我..."
"算了，"她打斷我，"先去拍照吧。"
體驗館有個仿照壯族村寨的拍照區(qū)。我們穿著民族服裝站在竹樓前，攝影師指揮我們擺姿勢。
"先生，可以做個瑤族的祝福手勢嗎？"攝影師問。
我徹底崩潰了。根本沒有什么瑤族祝福手勢，這是我編造的謊言中的謊言。
"我..."
藍秀突然拉住我的手："不用了，就這樣拍吧。"
她的手指冰涼，握得卻很緊，像是怕我逃跑似的。拍完照，她一言不發(fā)地走向更衣室，背影僵硬得像塊木板。
換回自己的衣服后，藍秀說想去洗手間。我在大廳等她，度秒如年。手機響了，是小王：「兄弟，籃球賽贏了，晚上慶功，來不來？」
我正要回復，藍秀回來了。她臉色蒼白，眼睛卻亮得嚇人。
"舒志，"她輕聲說，"我們談談。"
她帶我來到體驗館的一個僻靜角落——仿照壯族"歌圩"搭建的小亭子。雨聲打在亭子的茅草頂上，形成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
"你沒有什么要告訴我的嗎？"藍秀直視我的眼睛。
我喉嚨發(fā)緊："關于什么？"
"關于你的瑤族血統(tǒng)。"她一字一頓地說，"或者說，你根本沒有這個血統(tǒng)。"
亭子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雨聲和我們彼此的呼吸。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我剛才查了，"藍秀繼續(xù)說，"布努瑤確實有《蝴蝶歌》，但它是情歌，不是隨便能唱的。而且他們的腰帶系法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
她舉起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關于瑤族文化的網頁。我的謊言被徹底拆穿了。
"藍秀，我..."
"為什么要騙我？"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是因為覺得少數民族很'特別'？還是覺得這樣更容易追到我？"
"都不是！"我急切地解釋，"最開始我只是隨口一說，后來...后來是真的喜歡你，怕你知道真相后會生氣..."
"所以一直騙到現在？"她冷笑，"在我給你講壯族文化的時候，在我送你保佑平安的手繩的時候，在你戴上這個的時候——"她猛地抓住我手腕上的壯族手繩，"你都在騙我？"
我無言以對。雨水從亭子邊緣濺進來，打濕了我的褲腳。
藍秀突然站起來，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項鏈："這個還給你。我不需要騙子的禮物。"
"藍秀！"我抓住她的手腕，"聽我解釋..."
"放開！"她猛地甩開我的手，項鏈掉在地上，吊墜從鏈子上脫落，滾到亭子角落。
藍秀轉身要走，我攔住她："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給我一次機會..."
她停下腳步，背對著我，肩膀微微發(fā)抖："你知道嗎，舒志？我最討厭的就是欺騙。"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爸爸...他就是用謊言毀了我們家..."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提起家庭。我想問更多，但現在的時機顯然不合適。
"我不會再騙你了，"我輕聲說，"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嗎？今天是你生日..."
藍秀慢慢轉過身，眼睛紅紅的："你還記得我生日？"
"當然記得。"我小心翼翼地說，"我還訂了餐廳..."
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笑了——那種讓我毛骨悚然的微笑："好啊，去餐廳。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從今天起，"她湊近我，呼吸噴在我臉上，"你的手機密碼要告訴我，微信我要隨時能看，你去哪都要報備。"
這要求簡直離譜，但此刻的我別無選擇："...好。"
"還有，"她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指甲輕輕刮著我的皮膚，"如果再讓我發(fā)現你騙我..."
她沒有說完，但眼神里的寒意讓我打了個哆嗦。
我撿起吊墜和項鏈，幫她重新戴上。藍秀安靜地站著，任憑我擺弄，但眼神始終沒有溫度。
餐廳是我提前兩周訂的，位于湘江邊的一棟高樓，可以俯瞰整個橘子洲頭。雨已經停了，夕陽透過云層，把江面染成金色。
藍秀坐在我對面，小口吃著牛排，時不時抬頭看我一眼。她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些，但眼神依然復雜。
"好吃嗎？"我試圖緩和氣氛。
"嗯。"她放下刀叉，"舒志，你真的喜歡我嗎？"
"真的。"
"不是因為我是少數民族？不是因為覺得'特別'？"
"不是。"我堅定地說，"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藍秀——倔強的、愛吃醋的、會跳竹竿舞的藍秀。"
她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伸手碰了碰我的手指："記住你說的話。"
晚餐后，我們沿著江邊散步。夜色中的長沙燈火璀璨，湘江大橋像一條發(fā)光的龍橫跨江面。藍秀挽著我的胳膊，頭靠在我肩上，仿佛下午的爭吵從未發(fā)生。
"舒志，"她突然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啊。"
"我爸爸是漢族，媽媽是壯族。"她的聲音很輕，"他們相愛時，爸爸說喜歡媽媽的文化，喜歡她的歌謠和刺繡...媽媽信了，教他所有的傳統(tǒng)，甚至為他放棄了老家的工作。"
江風吹起藍秀的發(fā)絲，她抬手攏了攏："后來爸爸升職了，開始嫌棄媽媽的'土氣'，嫌她不會說標準的普通話...最后他找了個年輕的漢族女人，拋棄了我們。"
我握緊她的手，不知道該說什么。
"媽媽帶著我回老家，但她的心已經碎了。"藍秀的聲音顫抖，"她整天唱著悲傷的歌，最后在一個雨夜...永遠離開了。"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藍秀..."
"所以舒志，"她抬頭看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不要騙我。如果你不喜歡我了，直接告訴我...但不要騙我。"
我緊緊抱住她："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
她在我的懷抱里微微發(fā)抖，像只受傷的小鳥。
我們就這樣站在江邊，任憑夜風吹拂。
回學校的出租車上，藍秀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手機震動，是小王發(fā)來的消息：「慶功宴改明天了，今天下雨好多人不來。對了，林小雨問我你怎么沒去，我說你和女朋友過生日去了?！?/p>
我正要回復，一只冰涼的手突然奪過我的手機。
藍秀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盯著我和小王的聊天記錄。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內閃著危險的光："林小雨？"
"她只是問了一句..."我試圖解釋。
藍秀沒說話，繼續(xù)翻看我的手機。
她點開微信，檢查每一條聊天記錄；打開相冊，查看每一張照片；甚至翻看了我的通話記錄。
"藍秀..."我輕聲抗議。
"你答應過的。"她頭也不抬，"還是說，你又在騙我？"
我啞口無言。確實，這是我答應她的條件。
檢查完畢，她把手機還給我，然后靠回我肩上："舒志，你要乖。"
這句話聽起來像情話，卻讓我后背發(fā)涼。
回到宿舍，小王已經睡了。
我輕手輕腳地洗漱，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的驚心動魄。
手機亮起，是藍秀發(fā)來的消息：
「今天是我最特別的生日。謝謝你，我的瑤族小騙子?！?/p>
我盯著這條消息，不知該如何回復。緊接著又一條消息進來：
「明天早上七點，圖書館見。我要看著你學習?！?/p>
我回了個"好"，然后看到她又發(fā)來一條：
「對了，我把我們的合照設成了手機鎖屏。你也換一下吧??」
我點開她發(fā)來的照片——是在體驗館拍的"壯族情侶照"。照片里的我們穿著民族服裝，我一臉尷尬，她笑得甜美。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把鎖屏換了。剛設置完，又一條消息進來：
「看到了，乖。晚安，我的?！?/p>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wěn)。
夢里，藍秀穿著壯族服飾站在遠處唱歌，我想靠近她，卻被無數條紅色手繩纏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