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敢接話。我縮了縮脖子，往被子里鉆了鉆。媽媽站在一旁，頭埋得很低，肩膀微微聳動著，

像棵被風(fēng)吹得快要折斷的蘆葦?；氐郊业臅r(shí)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爸爸一腳踹開生銹的鐵門。

“哐當(dāng)”一聲，門撞在墻上，震得屋頂?shù)耐炼嫉粝聛砹?。他開始翻箱倒柜。

衣柜被他拉開，里面的衣服被扔得滿地都是。我的小褂子，媽媽的花裙子，

還有爸爸那件西服，堆在地上，像一堆破爛?！安啬膬毫耍俊彼穆曇粝翊蚶?，

震得我耳朵嗡嗡響，“孩子生下來的時(shí)候我們怎么說的！趁我不在家，你天天給她扎小辮，

買花裙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我讓你藏！”他一邊說，

一邊把一個(gè)木箱掀翻了，里面的針線、碎布撒了一地。媽媽站在角落里，雙手緊緊攥著衣角，

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建強(qiáng)，你別這樣，知語還病著……”“病著？她這叫病著？

”爸爸猛地轉(zhuǎn)身，眼睛瞪得像銅鈴，“我林建強(qiáng)在單位抬不起頭，就因?yàn)闆]個(gè)帶把的，

你倒好，心安理得地讓他當(dāng)女娃？”“說！你是不是藏了女孩的衣服？

”爸爸幾步?jīng)_到媽媽面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把她的頭往墻上撞。 “咚！咚！咚！

”沉悶的響聲，聽得我頭皮發(fā)麻。媽媽沒喊，也沒掙扎，只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過了一會兒，她慢慢抬起手，

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gè)東西。是一條內(nèi)襯。天藍(lán)色的布，上面繡著幾朵碎碎花，針腳密密的，

一看就是親手縫的。那是媽媽前幾天偷偷給我用她的新內(nèi)衣改制的。她說，等我再長大點(diǎn)，

就能穿了。爸爸的眼睛一下子紅了。 不是哭的紅，是怒的紅。他一把搶過那條內(nèi)襯，

像拎著什么臟東西?！昂冒∧悖∥揖椭滥悴话埠眯?！老子明明生的是男孩兒，

你非要給他穿這些衣服?！彼麖难澏道锬贸龃蚧饳C(jī)，“噌”地打著了。火苗“騰”地竄起來，

舔上那條碎花內(nèi)襯。橘紅色的火光，映在爸爸的臉上。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嘴角咧著，

那扭曲的樣子，像廟里的兇神?！澳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