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裴言疑心越來越重,我愈發(fā)慌亂,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大人,我是斷袖!”」
劉府內(nèi)陸續(xù)響起敲鑼喊賊聲,我嚇得魂不附體,雙腿發(fā)軟,根本跑不動。裴言只好抓著我的手往暗處跑去??筛畠?nèi)各處開始點起燈籠,一時竟亮如白晝,讓人無處可躲。
我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道緊緊抓著裴言的手,跟著他逃命。他玄色的衣角隨風(fēng)飄蕩,讓我莫名有一絲心安。身后追趕喊叫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在我以為今夜在劫難逃時,裴言用力扯著我往旁邊一滾,隨即扯過一個巨大的黑罩將我倆罩住。
跑了一路,我感覺快喘不過氣了,胸口堵得生疼,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才環(huán)顧打量著這個“金鐘罩”。
這貌似是個竹筐,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我扯著袖子遮住鼻口。再轉(zhuǎn)頭,竹筐小孔外竟有一尖喙巨物瞪著我!
我正要驚呼出神,一旁的裴言忙捂住我的嘴,后想到什么似的,忙低聲威脅道:“敢咬我就拔光你的牙!”
我連連點頭表示知道。
裴言松手后,我才緩過神,認(rèn)出那是一只雞,我們現(xiàn)在……在雞籠里?!叭ツ沁呎艺铱?!”劉府的人跟上來了。
我跟裴言皆屏氣凝神,不敢輕舉妄動。待確認(rèn)那些人走遠(yuǎn)后,裴言才小心掀開籠子,示意我起身。
籠子太小,我的腿早就蹲麻了。剛想起身又摔了回去。我下意識手往后一抻,手上摸到一把黏糊糊的……雞屎。我忿忿地瞪著一旁的罪魁禍?zhǔn)住恢恍埕耵駳獍喊旱摹u。只見那只雞睥睨我一眼,傲嬌地昂首闊步從我面前走過,跟某人討人厭的模樣真是如出一轍。
看我氣得齜牙咧嘴的樣子,裴言忍俊不禁,想伸手扶我又有些嫌棄,只好扯著我的袖子拉我起來。
這是劉府的雞舍,旁邊便是一片竹林。我們穿過竹林,在漆黑的泥濘小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撥開一片密密的灌木叢,終于看到一絲光亮,前面便是官道了。
裴言攙扶著我踉踉蹌蹌地走下官道,旁邊便是一條小河。裴言癱坐在河岸邊,順勢躺了下來。我也靠著他坐下,我們相顧無言,看著一身狼狽的彼此,都不禁笑出了聲。
許是太累了,我們都沒說話,只轉(zhuǎn)過頭靜靜地看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感受這“劫后余生”的安寧和靜謐。
自從決定冒險進(jìn)縣衙翻案,我心里總像壓著一塊石頭,至親逝去的悲痛,唯恐身份暴露的恐懼,前途渺茫的不安。白日雖總愛和六捕頭他們插科打諢,但萬千思緒總在夜深人靜時如山洪般向我涌來,讓我喘不過氣。
今夜這一“壯舉”,雖驚險,但也讓我莫名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似心中的洪流終于找到一個發(fā)泄口,得以釋放出來。
我不禁回頭偷看他一眼,他應(yīng)該是累極了,閉著眼睛躺在一旁,胸口微微起伏著,一只手隨意枕在腦后,月光下他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柔和,不似平時那般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輕抿。臉上沾了幾處泥土,少了幾分平日的威嚴(yán)。
裴言……的確長得很好看呢。
臉上一熱,我忙轉(zhuǎn)過頭去,暗嘆自己沒出息,竟一時被“美色”迷惑,都忘了他此前的“惡劣行徑”。
休息片刻后,我們各自起身。看著沾滿穢物的衣袖,我抬手一聞,差點嘔出來。剛光顧著逃命不覺有什么,眼下覺得自己這一身簡直污穢不堪。裴言也好不到哪去,他環(huán)顧四周確定沒人跟上來后,立即寬衣解帶,想要跳進(jìn)河邊清洗一番。
我見勢忙轉(zhuǎn)過身去。
裴言一邊解衣一邊對我說:“小六,你也下來洗洗?!?/p>
我心中赧然,連連擺手。但這一身又臭又臟,著實不適。我四下張望,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蘆葦遮蔽的河灣,便說道:“大人您在這洗吧,小的去那邊。”說著就要往那兒走去。
裴言卻一把拉住我,一臉正色道:“他們那些沒正形的話不必當(dāng)真,況且這四下無人,抓緊洗洗吧。”
我欲哭無淚,眼珠一轉(zhuǎn),我心中有了說辭,一臉諂媚道:“大人您如此金貴,小的怕身上的穢物玷污了您?!闭f罷便要掙脫裴言的手離去。
裴言抓著我的手越發(fā)的緊,鷹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眼神中滿是狐疑與不解:“那日你替我更衣時,我便察覺有些不對?!?/p>
我心下一驚,但面上仍掛著笑,穩(wěn)住心神,極力讓語氣聽起來很平穩(wěn):“哪里不對了?”
裴言走近兩步,低下頭直視著我:“那日替我穿衣時,你……”好似有些說不出口,遲疑片刻后他才繼續(xù)說道:“你好像不敢碰我的身子,連看都不敢看?!?/p>
我心下一慌,腦子也亂成一團(tuán)漿糊,眼神四處躲閃,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裴言眼看著我越發(fā)心虛慌張的樣子,語氣愈發(fā)篤定:“今夜不過是下河擦身,你也百般推辭,明明我們都是男人,何故你……”
眼見裴言疑心越來越重,我愈發(fā)慌亂,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大人,我是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