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很深?"
"深到可以對抗全世界。"她的拇指摩挲著我的顴骨,"就像我對你。"
這句話像一滴熱水落在心上。我想起五歲時她為我打架,十歲時她熬夜幫我做手工課作業(yè),十四歲她轉學前哭腫的眼睛。
"青顏..."
"別說話。"她突然靠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現在想象你是拉山德,要對赫米婭表白。"
我喉結滾動,背好的臺詞突然全忘了。青顏的呼吸拂過我嘴唇,近得能數清她的睫毛。
"我..."
鈴聲突兀地響起。青顏如夢初醒般后退一步,表情瞬間恢復平常:"上課了,回去吧。"
剩下的排練我魂不守舍,但陳老師居然夸我"有進步"。青顏坐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轉著筆,只有耳尖還泛著紅。
下課后,我正準備溜回宿舍,青顏堵在門口:"想去哪?說好去外灘的。"
"我有點累..."
"不行。"她拽住我書包帶,"我查了,今天有燈光秀。"
地鐵上人擠人,青顏緊貼著我站立,每次剎車都會撞進我懷里。她身上那股桃子香混著淡淡的汗味,莫名讓人心跳加速。
"你噴香水了?"我問。
"沐浴露而已。"她低頭玩手機,"你喜歡?"
我沒回答,但當她假裝不經意把頭發(fā)撩到耳后時,我偷偷多吸了幾口氣。
外灘的夜景確實震撼。霓虹閃爍,江風拂面,對岸的東方明珠像一串發(fā)光的珍珠。青顏趴在欄桿上,側臉被燈光染成藍色。
"秋牧。"她突然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
"什么時候?"
"小學四年級,你騙你媽說去圖書館,其實是帶我去河邊抓蝌蚪。"
記憶浮現:那天她穿著白色連衣裙,結果摔進泥坑,哭得驚天動地。我背她回家,兩人都被家長罵得狗血淋頭。
"你當時說,長大要娶我,這樣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她轉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哄你的..."
"我知道。"她笑了,"但我當真了。"
江風吹亂她的頭發(fā),有幾絲粘在唇上。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撥開,卻在碰到她嘴唇的瞬間觸電般縮回。青顏的瞳孔微微擴大,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秋牧,我——"
"燈光秀開始了!"旁邊游客的驚呼打斷了她。
整片江面突然亮起,無數光柱隨著音樂舞動。人群歡呼雀躍,而我和青顏站在原地,手腕相連,誰都沒有看燈光。
回校的地鐵上,青顏異常安靜。直到宿舍樓下,她才開口:"明天周日,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
"秘密。"她踮腳拍拍我的頭,"穿帥點。"
看著她蹦蹦跳跳上樓的背影,我摸著手腕上她握過的地方,那里還殘留著溫度。
第二天一早,青顏穿著碎花連衣裙出現在宿舍樓下,頭發(fā)罕見地披散著,發(fā)尾微卷。
"你今天..."我盯著她露出的白皙肩膀,一時詞窮。
"好看嗎?"她轉了個圈,"特意卷了頭發(fā)。"
"還行。"
"口是心非。"她哼了一聲,拽著我上了出租車。
車停在靜安區(qū)一棟老洋房前。青顏神秘兮兮地拉著我穿過花園,按響門鈴。開門的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顏顏來啦!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男孩?"
"嗯,外婆,這就是秋牧。"
我震驚地看著青顏。她從沒提過有親戚在上海。老太太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屋,端出親手做的桂花糕。
"顏顏從小就說要帶你來。"外婆笑瞇瞇地說,"等了這么多年,總算見到了。"
青顏耳根通紅,低頭猛吃桂花糕??蛷d墻上掛滿照片,我湊近看,發(fā)現全是青顏——五歲扎羊角辮的,十歲戴紅領巾的,十五歲穿校服的。而在她十六歲的生日照里,桌上赫然擺著兩個杯子蛋糕,其中一個插著"秋牧"字樣的蠟燭。
"每年都給你過生日。"外婆輕聲說,"這孩子倔,說什么都不肯忘記你。"
我胸口發(fā)緊。照片里的青顏一年年長大,但每張照片角落都擺著我們的童年合影——那張她一直帶在身邊的,五歲時在幼兒園沙坑拍的。
午飯時,青顏和外婆用上海話聊得熱火朝天。我聽不懂,但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忍不住也跟著笑。飯后,外婆去午睡,青顏帶我去了花園。
"為什么突然帶我來見外婆?"我問。
她坐在秋千上,腳尖點地輕輕搖晃:"想讓你知道,我這四年是怎么過的。"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告訴我轉學后的事——父母離婚,跟著媽媽搬到上海,因為太想我一度拒絕上學。
"外婆是我唯一的慰藉。"她輕聲說,"我總跟她說你的事,說得她都煩了。"
一只蝴蝶停在她肩頭,翅膀輕輕顫動。我想象十五歲的青顏,坐在這個花園里,向外婆描述我的樣子。這個畫面讓我喉嚨發(fā)酸。
"秋牧。"她突然跳下秋千,站到我面前,"我可能永遠都學不會'健康的邊界感'。"
她的眼睛在陽光下像透明的琥珀,我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但這就是我。"她抓住我的手按在她胸口,"從五歲到現在,從來沒變過。"
掌心下傳來急促的心跳,不知是她的還是我的?;▓@里蟬鳴震耳欲聾,我卻只聽見她輕輕的呼吸聲。
"我知道。"我終于說。
回校的路上,青顏靠在我肩上睡著了。出租車穿過夕陽,光影在她臉上流轉。我小心地調整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
手機震動,是王飛的消息:【哥們,晚上開黑不?】
我看著青顏安靜的睡顏,回復:【今晚有事。】
車停在校園時,青顏迷迷糊糊醒來:"到了?"
"嗯。"我付完車費,"晚上想吃什么?"
她眨眨眼,突然笑了:"你請客?"
"外婆塞給我紅包,說不能白吃她的桂花糕。"
青顏笑得更歡了,眼睛彎成月牙:"那我要吃最貴的!"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偏執(zhí)的青梅竹馬,不知何時已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她說的,從五歲到現在,從來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