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樓竣工那天,蘇野起了個大早。
他翻出壓在箱底的米白色襯衫,熨得筆挺,又換上條淺卡其色的褲子,對著鏡子系領(lǐng)帶時,手指卻總不聽話地打錯結(jié)。最后還是三只小貓?zhí)鲜釆y臺搗亂,他笑著把它們趕下去,干脆解了領(lǐng)帶塞進褲兜——還是這樣自在些。
出門時,沈硯的車已經(jīng)等在樓下。他穿著深灰色西裝,袖口露出的手表在晨光里閃著低調(diào)的光,看見蘇野沒系領(lǐng)帶,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這樣挺好?!?/p>
蘇野跳上車,把懷里的畫筒抱得更緊了些:“你看我?guī)Я耸裁矗俊?他獻寶似的抽出一卷畫紙,是用馬克筆手繪的竣工賀圖——玻璃幕墻的辦公樓前,站著兩個牽手的小人,一個穿著西裝,一個背著畫筒,背景里的向日葵開得比樓還高,花瓣上落著只肥貓,正是工地上那只鋼筋“守護神”的卡通版。
沈硯接過畫,指尖撫過那些跳躍的線條,陽光透過車窗落在畫紙上,把向日葵的黃色染得暖融融的。他想起一年前,蘇野踩著腳手架喊他“冰山帥哥”,想起那張被雨水泡皺的向日葵畫,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又快又慢——快到仿佛昨天才遇見,慢到足以讓一座樓拔地而起,讓兩顆心慢慢靠近。
“待會兒剪彩,你站我旁邊?!?沈硯把畫小心地卷起來,放進后座的畫筒里。
蘇野愣了愣:“不太好吧?我又不是公司的人……”
“你是特別的人?!?沈硯轉(zhuǎn)頭看他,眼里的光比晨光還亮,“這座樓能落成,有你的一半功勞?!?/p>
辦公樓前早就搭好了剪彩臺,紅色的綢帶在風里飄著,像道跳動的火焰。硯筑的員工們穿著統(tǒng)一的工服,臉上都帶著笑意;甲方代表和幾位建筑界的前輩也來了,正圍著沈硯說話,語氣里滿是贊賞。
蘇野找了個角落站著,看著沈硯從容地和人交談,白襯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著塊舊手表——他認得,那是沈硯創(chuàng)業(yè)時買的,表盤邊緣都磨花了,卻總舍不得換。
“蘇先生,這邊請?!?助理笑著走過來,把他領(lǐng)到剪彩臺旁,正好站在沈硯身邊。
臺下的相機開始閃爍,蘇野有點緊張,手不自覺地往后背,卻被沈硯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心很暖,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蘇野抬頭看他,正好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像在說“別怕”。
剪彩儀式很簡單,沈硯致辭時沒說太多客套話,只提了三個感謝:“感謝團隊的堅守,感謝甲方的信任,最后……”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身邊的蘇野,“感謝一個人,讓冰冷的鋼筋水泥,有了溫度。”
臺下響起善意的笑聲和掌聲,蘇野的臉頰瞬間紅了,卻挺直了腰板,像被注入了勇氣。
剪彩結(jié)束后,大家涌進辦公樓參觀。蘇野設(shè)計的那面“記憶墻”成了焦點——整面墻用不同顏色的馬賽克拼出工地從奠基到竣工的過程,角落里藏著他畫的卡通小貓,還有個拿著卷尺的小人,眉眼像極了沈硯。
“這墻太酷了!” 小周舉著手機拍照,“蘇先生,你看這光影,跟沈總設(shè)計的玻璃穹頂絕配!”
陽光透過鋼結(jié)構(gòu)網(wǎng)格的穹頂,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正好落在“記憶墻”的馬賽克上,把那些圖案映得閃閃發(fā)亮。蘇野看著那些光,突然想起沈硯第一次在白板上畫三角形網(wǎng)格的樣子,認真得讓人心動。
沈硯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溫水:“在想什么?”
“在想,” 蘇野喝了口水,笑著說,“我們好像真的一起‘筑’成了什么?!?不只是這座樓,還有那些藏在圖紙背后的理解,那些在雨夜里說出口的安慰,那些小心翼翼靠近的心動,都是他們一起一磚一瓦,慢慢壘起來的。
沈硯看著他眼里的光,突然握住他的手,往樓梯間走:“帶你去個地方。”
頂樓的天臺還沒完全收拾好,堆著幾個工具箱,卻能看到最遠的風景。沈硯指著天臺邊緣的矮墻:“這里可以種向日葵。” 又指向角落,“那里放你的畫架,視野最好。”
蘇野走到天臺邊往下看,整個城市的輪廓在陽光下鋪展開來,而這座辦公樓像顆明亮的星,嵌在城市中間。他想起自己畫過的無數(shù)張建筑插畫,第一次覺得,有座樓是真正屬于他和沈硯的——里面有他們的心血,有他們的回憶,還有他們共同的溫度。
“沈硯,” 蘇野轉(zhuǎn)過身,從褲兜里掏出那條沒系的領(lǐng)帶,踮起腳尖,笨拙地往沈硯脖子上系,“慶??⒐?,給你個禮物?!?/p>
領(lǐng)帶系得歪歪扭扭,卻像個甜蜜的標記。沈硯低頭,看著他認真的側(cè)臉,突然彎腰,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了個吻。
“這是我的回禮。”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陽光的溫度。
蘇野愣住了,手還停留在領(lǐng)帶上,臉頰燙得像被陽光曬過。風從天臺吹過,帶著遠處的花香,把兩人的呼吸都吹得亂了些。
“以后,” 沈硯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讓他感受自己有力的心跳,“這座樓的天臺,只給你畫畫用?!?/p>
蘇野看著他眼里的認真,突然笑了,用力點了點頭。
那天下午,蘇野在天臺支起畫架,畫下了辦公樓的全景。畫的右下角,他沒簽名,而是畫了兩個交疊的簡筆畫——一個是鉛筆,一個是卷尺,像兩枚緊緊依偎的印章。
沈硯站在他身后,看著筆尖在紙上跳躍,突然覺得,所謂的“竣工”從來不是結(jié)束。這座樓會迎來無數(shù)個日出日落,會見證很多人的故事,而他和蘇野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從鋼筋水泥到柴米油鹽,從并肩看風景到牽手走余生,他們會像設(shè)計這座樓一樣,認真地“筑”好屬于他們的每一天。
夕陽西下時,蘇野收起畫架,和沈硯并肩走下樓梯。樓道里的燈光次第亮起,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終于交匯的河流,帶著沿途的風景和溫度,奔向同一個遠方。
而頂樓的天臺上,晚風吹拂,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來日向日葵盛開的清香,那是屬于他們的,帶著光和溫暖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