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jié)的日子,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我們仨的狀態(tài),肉眼可見地回暖,排練時甚至能找回幾分當年橫沖直撞的默契。
老熊幫我們弄到了工作證和一張薄薄的流程單。
暖場時間,可憐的二十分鐘。
安排在下午兩點,觀眾進場最稀疏,太陽最毒辣的時候。
「蚊子腿也是肉!」大劉把一套破鼓擦得锃亮,眼神里全是光,「這他媽是正經(jīng)舞臺!」
「嗯?!拱⒄苈朴频夭林膶氊愗愃梗旖菕熘唤z若有若無的笑,「說不定哪個星探瞎了眼,就看上我們了呢?」
我沒說話,只是低頭反復檢查著每一根連接線,每一個效果器旋鈕。
我心里也憋著一股擰斷一切的勁。
不為星探,不為翻紅。
我就是想讓某些人,某些事看看。
我晏晞,還沒死透。
野火這把破火,就算燒得只剩下灰,也能他媽的再燎一下天!
音樂節(jié)現(xiàn)場,人聲鼎沸。
巨大的音響像一頭怪獸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震得地面嗡嗡作響。
空氣里混雜著汗水、啤酒和青春荷爾蒙的味道,燥熱又自由。
我們被工作人員領到最角落、最小的一個副舞臺后臺。
看著不遠處主舞臺上的樂隊光芒萬丈,臺下萬千手臂揮舞如林,說不羨慕,是假的。
大劉緊張得不停搓著兩條花臂。
阿哲看似鎮(zhèn)定,但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翻涌。
我抱著吉他,冰涼的琴身貼著滾燙的手心,汗水黏膩。
心臟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下面,有請我們的暖場樂隊——野火!帶來他們的表演!」
主持人的聲音透過音響傳來,熱情洋溢,卻帶著公式化的敷衍。
臺下,稀稀拉拉的掌聲,夾雜著幾聲無聊的口哨。
我們?nèi)齻€對視一眼,眼神里都燃燒著同樣的東西。
一口氣吸到肺里,抱著各自的家伙,沖上了臺。
刺眼的舞臺燈光兜頭蓋臉地砸下來。
臺下攢動的人頭,在強光下模糊成一片晃動的影子。
我瞇了瞇眼,走到麥架前,伸手將它往下壓了壓。
「大家好?!?/p>
「我們是……野火樂隊?!?/p>
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進這片嘈雜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能察覺到的,沙啞的顫抖。
回應寥寥。
大部分人還在低頭玩手機,或者三三兩兩地聊天。
沒關系。
我對自己說。
然后,右手握緊撥片,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砸向琴弦!
嗡——!
粗糲、狂暴的失真音浪,如同一柄巨錘,毫無征兆地轟然炸開!
那股蠻橫的音墻,瞬間撕裂了現(xiàn)場懶洋洋的空氣。
旁邊幾個正在說笑的人,都像被扼住了喉嚨,下意識地扭頭,驚愕地看向我們。
大劉的鼓點緊跟著瘋了一樣砸下來!
咚咚!鏘!
密集,沉重,帶著要把舞臺砸穿的狠勁!
阿哲的貝斯低吼著涌入,像一股洶涌的暗流,穩(wěn)穩(wěn)地托起了這躁動不安的骨架。
我閉上眼,將嘴唇湊近冰涼的麥克風,用盡胸腔里所有的空氣,嘶吼出第一句歌詞。
那是我這幾年,所有憋屈、憤怒和不甘的濃縮:
「困在鐵籠——!」
「舔舐著傷口——!」
「像條斷了腿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