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啃食了大地十三個月。
未央宮的蟠龍金瓦蒙著厚厚塵灰,像一條條僵死的黃蛇。御花園的錦鯉池見了底,幾尾僥幸未死的龍睛魚張著空洞的嘴,在龜裂的泥漿里做最后的抽動。宮墻外,餓殍的腐氣混著灼熱的風,一陣陣拍打著朱漆剝落的大門。
昭華殿內,血腥味濃得嗆人。貴妃蕭云容的呻吟已弱如游絲,身下浸透的錦褥紅得發(fā)黑。
“陛…陛下…” 她渙散的瞳孔映著帳頂模糊的盤鳳,指尖徒勞地摳著滑膩的緞面,仿佛想抓住一點實感。
殿外,玄黑龍袍的帝王像一尊瀕臨爆裂的陶俑。又一個御醫(yī)連滾爬出,額頭砸在滾燙的金磚上:“龍?zhí)ァ2蛔×耍∧锬镆病病?/p>
“廢物——!” 皇帝的咆哮裹挾著絕望,玉扳指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天要絕他的國,也要奪他的妻兒!
時間:現(xiàn)代,深夜
秦昭最后一個意識停留在手機屏幕上——《開心農場》里金燦燦的麥浪迎風搖擺。加班過度的身體終于罷工,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她。
只是這黑暗,并非安寧的沉眠。
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擠壓感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破碎的光影和嘈雜的噪音在混沌中尖嘯:
“旱!太旱了!”
“貴妃怕是不成了…”
“求雨!再祭天!”
還有…一聲微弱到幾乎消散的、幼獸般的悲鳴。
‘不!我不想死!我還沒收菜!’ 屬于社畜秦昭的求生執(zhí)念,混合著那幼小生命最后的掙扎,在瀕臨破碎的軀殼里轟然炸開!
“哇啊——?。?!”
一聲前所未有的、嘹亮到近乎凄厲的嬰兒啼哭,悍然撕裂了昭華殿令人窒息的死寂!
像是回應這聲吶喊——
轟隆!
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鉛灰色的天幕,緊接著,沉悶的雷聲如同上古巨獸的嗚咽,從干裂的云端滾滾碾過!
啪嗒。
一滴渾濁的雨水,狠狠砸在殿外御醫(yī)汗?jié)竦牟鳖i上。
啪嗒!啪啪啪!
千萬滴水珠從天而降,起初是沉重的泥點,砸得干燥的宮磚騰起細小的煙塵。頃刻間,這煙塵便被更密集、更洶涌的雨幕吞沒!雨水匯成溪流,沖刷著金瓦上的積灰,沿著漢白玉的蟠龍浮雕汩汩而下,灌入枯竭的溝渠,漫過龜裂的池底…
殿內死寂。
只有嘩啦啦的雨聲,和嬰兒一聲接一聲、中氣十足的哭嚎。
李嬤嬤第一個回過神,哆嗦著抱起襁褓中那個渾身通紅、正奮力蹬踹的小肉團。方才還青紫發(fā)僵的小臉,此刻竟透出玉石般瑩潤的光澤。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睛,烏溜溜的,蒙著一層驚魂未定的水光,全然不似懵懂嬰孩。
“活了…小殿下活了!” 李嬤嬤的眼淚混著雨水滾落,“天降甘霖!祥瑞!是天大的祥瑞啊!”
幾乎同時,蕭云容渙散的眸子猛地一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流注入她枯竭的四肢百骸,驅散了冰冷的死亡陰影。她掙扎著側過頭,目光穿過汗?jié)竦聂W發(fā),死死鎖住那啼哭的源頭——她的女兒。一股奇異的氣息,清冽、溫潤,帶著雨后泥土和新生草木的芬芳,悄然彌漫開來,霸道地驅散了令人作嘔的血腥。
皇帝沖進內殿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愛妃雖虛弱至極,但胸脯微微起伏,臉上竟有了一絲活氣;李嬤嬤懷中,一個粉嫩的小嬰兒正閉著眼,小嘴委屈地撇著,發(fā)出小貓似的哼唧,仿佛剛才那聲石破天驚的哭嚎耗盡了她的力氣;而那奇異的馨香,正溫柔地籠罩著母女二人。
窗欞外,暴雨如注,敲打著琉璃瓦,奏響一曲久違的、震耳欲聾的生命樂章。
“陛下…” 李嬤嬤抱著嬰兒跪倒,聲音因激動而扭曲,“是小殿下!是小殿下的哭聲引來了神龍降雨!救了娘娘!救了天下啊!”
嬴稷伸出顫抖的手指,極其輕柔地碰了碰嬰兒溫熱的臉頰。那真實的觸感,那縈繞鼻端的異香,還有窗外震天動地的雨聲…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沖垮了他緊繃的神經。是狂喜,是后怕,更是對上蒼的敬畏。他俯身,看著昏睡中依舊緊蹙眉頭卻下意識將臉貼向女兒襁褓的蕭云容,再看向懷中這個帶來奇跡的小生命。
“好…好一個‘昭’!” 皇帝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破暗而生,天降甘霖!賜名——秦昭!封號——雨宸公主!昭告天下,朕有女雨宸,泣引天雨,福澤蒼生!”
“雨宸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呼海嘯穿透雨幕。
襁褓里,哭累的秦昭意識昏沉。
‘…吵死了…濕漉漉的…難受…’
一股溫熱不受控制地涌出…
“呀!公主尿了!” 李嬤嬤手忙腳亂。
皇帝低頭,看著自己玄黑龍袍下擺迅速洇開的一小片深色水漬,非但不怒,反而爆發(fā)出一陣劫后余生的大笑:“哈哈哈哈!好!好!朕的昭陽,連‘雨露’都恩澤于朕!”
秦昭意識殘留:‘…尿…尿你一身活該…誰讓你抱那么緊…要睡覺…
窗外,暴雨正酣。
干涸的大地貪婪吮吸著天賜的甘霖。無人知曉,一個惦記著收菜的靈魂,已在這血淚與雨水交織的啼哭中,悄然落進了大秦最尊貴的襁褓里。
直到秦昭滿月,皇帝嬴稷執(zhí)意要帶秦昭去太廟祭拜,百官無一反對。
隔著重重宮闕,在太廟肅穆的殿堂里,年輕的皇帝嬴稷正抱著新得的寶貝閨女,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絮叨,試圖把“朕有公主啦”的得意勁兒強行塞進莊重的告祭里。“列祖列宗在上,此乃我大秦之福星,天賜祥瑞,解我旱魃之苦……”話音未落,一股溫熱的暖流精準地滲透層層龍袍,洇濕了他緊貼襁褓的胸膛。嬴稷身體一僵,低頭,正對上女兒秦昭一雙烏溜溜、清澈無辜的大眼睛。
旁邊侍立的老太史令胡子抖了抖,憋紅了臉。年輕的皇帝卻渾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下姿勢,讓那濕痕更舒展些:“瞧瞧!朕的昭昭,一來就給父皇‘澤被蒼生’了!好,好兆頭!”他抱著這濕漉漉的“祥瑞”,步履帶風地走出太廟,那被龍嗣“恩澤”過的龍袍下擺,在微熹的晨光里甩出幾滴晶瑩的水珠。
秦昭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可能沒喝孟婆湯就重生了,重生到這個公主身上,她沒事就回憶回憶上輩子996的世界,難得考到本科畢業(yè),找了一家私企上班,累死累活,月薪四千五,唯一樂趣就是在手機上玩玩《開心農場》的種田游戲,沒想到死了還能投胎到公主身上,看來這輩子是吃喝不愁啦。
唯一的壞處就是大概孟婆來補缺了,她自己現(xiàn)代的記憶越來越少,有時候她都記不起來現(xiàn)代的東西,本能也是嬰兒本能,就像現(xiàn)在她覺得抱著她的皇帝頭上冕旒的珠簾晃起來好好玩,想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