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越來越小,教室里的空氣像被壓縮過,連呼吸都帶著點緊繃的質(zhì)感。
筆尖劃過試卷的沙沙聲越來越密,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把窗外的蟬鳴、流云,還有偶爾掠過的飛鳥,都牢牢擋在外面。前桌的女生突然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抬頭時目光掃過黑板上方的倒計時,那眼神像被燙了一下,飛快地低下頭去,筆尖劃過紙張的力度都重了幾分。
我捏著筆的手指有些發(fā)酸,往后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目光落向窗外。香樟樹的葉子綠得發(fā)亮,陽光透過葉隙灑下來,在地上拼出晃動的光斑。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晃過窗沿。
“秦川,出來?!?陸一禾的聲音隔著玻璃傳進(jìn)來,帶著點刻意的輕快。
我放下筆走出教室,她正靠在走廊的欄桿上,頭發(fā)燙成了波浪卷,發(fā)尾挑染了幾縷棕色,和周圍穿著校服的身影格格不入。看見我,她立刻直起身,沖我勾了勾手指,眼里的期待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明晃晃地亮著。
“怎么了?” 我站在離她兩步遠(yuǎn)的地方,聲音平靜。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大概是不習(xí)慣我這種刻意保持距離的姿態(tài)。以前的我,總會不自覺地往前湊半步,聽她嘰嘰喳喳地說。
“一模快到了……” 她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放軟了,“我現(xiàn)在啥也不會,我爸要是知道我成績,能把我腿打斷。秦川,你幫我補補唄?就這一次,求你了?!?/p>
說著,她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我的胳膊,輕輕晃了晃,語氣里的撒嬌和記憶里小時候要糖吃的模樣重疊,卻又透著股說不出的陌生:“你忍心看我被我爸罵嗎?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啊?!?/p>
我看著她涂著深色指甲油的手指,搭在我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袖子上,像塊突兀的污漬。
“抱歉,沒時間?!?我輕輕掙開她的手,語氣沒什么起伏,“你可以問問別人?!?/p>
她愣住了,眼里的期待一點點碎掉,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大概沒料到我會拒絕得這么干脆,連半分猶豫都沒有。
沉默在走廊里漫開,遠(yuǎn)處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音。陸一禾深吸一口氣,突然抬起頭,往前走了半步,幾乎貼到我耳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曖昧的熱氣:“只要你幫我,我…… 我可以幫你那個?!?/p>
她的睫毛掃過我的耳廓,眼神里帶著種刻意的嫵媚,像電視劇里學(xué)來的橋段。
一股惡心感猛地從胃里翻上來,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沒忍住,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輕咳,帶著點生理性的反胃。
“秦川!你他媽什么意思?” 她的聲音瞬間拔高,臉上的柔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后的憤怒,“你看不起我?我求你是給你臉了!以前追著給我講題的是誰?現(xiàn)在裝什么清高!成績好有屁用,出了社會還不是得看人脈!”
“嗯,或許吧?!?我點了點頭,沒打算跟她爭辯,“那你加油?!?/p>
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她卻突然上前一步擋住我,臉色陰沉得可怕:“秦川,你給我等著?!?/p>
我繞開她往前走,身后傳來她摔書包的聲音,還有沖圍觀同學(xué)吼的怒罵:“看什么看?沒見過吵架?一群書呆子!”
回到座位時,同桌悄悄碰了碰我胳膊:“沒事吧?她剛才那樣……”
我搖搖頭,翻開物理練習(xí)冊,筆尖落在一道電磁場題上。剛才那點不快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一點漣漪,很快就平復(fù)了。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試卷上,把那些公式照得清清楚楚。倒計時牌上的數(shù)字還在一天天減少,北清的校門在腦海里越來越清晰。
至于其他的,早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