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了。
在門邊守了小半夜的林元方,看到趙氏母女倆的屋里還沒動靜,就挪著僵硬的步子回屋睡大覺去了。
趙氏從窗子后看到他離開,立刻穿上衣裳,悄悄溜了出去。
等林清越醒來時,已經(jīng)聞到廚房有米粥的香味飄來。
她剛穿好衣裳,就看到屋門被從外面推開。
黃氏雙手叉腰站在門外,面色不虞地問她:“你娘呢?怎么一大早起來又不見人影了?”
林清越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因為昨晚我說想吃野蔥,娘去山上給我挖野蔥了吧!”
“呦!今日也是清醒的呢!豆梨真的長大了不傻了!那昨晚是怎么回事呢?”
黃氏邊說邊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她。
“啊?奶奶,昨晚豆梨怎么了?”林清越撓了撓雞窩頭,滿臉疑惑。
“沒事,快起來吃早飯吧!”
黃氏說完就回廚房去了。
林清越松了口氣后,又忍不住心里冷笑。
平日里林家一日只吃兩餐,第一餐都是在大伯他們早起下地干了一趟活回來后才會吃的。
現(xiàn)在才辰時正(早上八點),大伯他們都還在地里,黃氏就來叫自己吃早飯了,真是稀奇。
雖然知道黃氏不安好心,但林清越還是起來了,不管什么事都得填飽肚子再說。
來到廚房,發(fā)現(xiàn)只有黃氏一人。
林清越有些好奇:“奶奶,其他人呢?”
黃氏給自己盛了一碗清得能映出人影的稀粥,邊喝邊砸吧著嘴道:“你爺爺帶著他們都吃飽下地干活去了,你以為都像你似的日日吃白食??!還動不動就犯病,從來不用干活!”
“呃…,可欣堂姐也去了嗎?”林清越有些心虛地又問了一句。
她因為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從小確實沒干什么活,后來清醒的時間多了,黃氏也叫她跟著下地,可到了地里沒干一會兒她就裝癡傻,開始幫倒忙,漸漸的,她們便也不讓她去干活了。
但林可欣平日也只在家里干些家務(wù),很少去地里的,今日竟也跟著去了,而且今日大家都吃過早飯了才出門,說沒有鬼她才不信,怕是都知道討債的要來,故意躲起出去了。
黃氏見她又問,有些不耐煩:“當然去了,可欣懂事,幫著我忙完家里又主動說去地里幫忙,你以為都像你一樣懶骨頭!富貴病!要不是看你這長相身段還值錢,我早就把你……咳咳,那什么,趕緊吃你的吧!”
黃氏一口氣把粥喝完,有些氣惱地把碗筷重重放下,就快步走出廚房。
聽了黃氏這些話,林清越并不驚訝。
她為了躲懶,清醒時也裝過很多次癡傻,所以聽到過很多次比這更惡毒的謾罵。
她深深知道,黃氏沒把她和娘親趕出林家,是為了要把她養(yǎng)大賣個好價錢。
如今還沒來得及賣,就要拿去給二兒子抵賭債,黃氏雖覺得有些可惜,但也認為是理所應(yīng)當?shù)?,這都是林清越母女欠她的。
林清越不知道趙氏什么時候出去的,怕她回來時沒飯吃,自己喝了一碗稀粥后,又偷偷藏了兩個窩窩頭,才離開廚房。
剛想回屋里,大門外就來人了。
“開門啊!林老二在家嗎?快來人開門??!再不開門老子可就撞門了!”
聽到動靜的黃氏立刻從堂屋出來,麻利地去開門。
“哎!來了!來了!可千萬別砸門啊!林老二在家呢!”
她邊開門還不忘瞪林清越一眼:“死丫頭,還愣著作甚!快去把你二伯和二伯娘叫起來!”
“哦?!?/p>
林清越面無表情。
轉(zhuǎn)頭想去叫人,卻發(fā)現(xiàn)二伯和二伯娘已經(jīng)出到院子里了,兩人面上都帶著惶恐,迅速地整理著還沒穿戴整齊的衣裳。
門一被打開,一個氣勢洶洶,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帶著其他三個打手打扮的男人沖進來了。
“林老二,怎樣?二十兩銀子準備好了嗎?”
林元方站在他面前,有些腿軟。
“王兄!王兄莫急!先讓兄弟們坐下喝口水吧!”
“啰嗦什么!快把銀子拿出來!我還要去下一家呢,別耽誤我時間!”
那位刀疤男完全不給他好臉色,直接讓五個打手把他圍了起來。
黃氏看著也有些害怕,但還是擋在了林元方面前。
“各位好漢,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動手?。∮性捄煤谜f嘛!”
她邊說邊給吳氏使眼色,慌亂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吳氏這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抓住了林清越的手,把她推到了刀疤男跟前。
“好漢!好漢!二十兩銀子我們實在是湊不出來??!我們家的情形你們也看到了,實在是家徒四壁,沒有辦法了,唯一值錢的,只有這養(yǎng)了十五年的女兒了!”
看到一個皮膚白皙,花容月貌的姑娘被推出來,刀疤男包括其他三個大漢皆是眼前一亮。
“這姑娘就是你女兒?長得確實美極了!”
林元方有些心虛,但還是點了點頭:“哈哈哈!是!是!到底是家里嬌養(yǎng)了十五年的女兒,我實在是舍不得??!”
吳氏也低下頭假裝抹眼淚。
“我家姑娘的容貌身段哪怕在整個南新縣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人又懂事乖巧,若是正經(jīng)托媒人幫相看著,彩禮錢沒有二十兩我都不會答應(yīng),日后嫁出去過上好日子了,也定不會忘了娘家,如今就抵二十兩賣給你們,我可是虧慘了!”
黃氏站在一旁連連點頭,很是贊同她的話。
林清越聽不下去了。
她突然抬頭,眼神飄離地看向大門的方向。
“爹爹,爹爹,我的爹爹為何還沒有回來?”
繼而,又愣愣地轉(zhuǎn)頭看向刀疤男:“請問叔叔,您看到豆梨的爹爹了嗎?豆梨的爹爹不僅氣質(zhì)儒雅,還是個秀才,十分厲害呢!叔叔,您看到豆梨的爹爹了嗎?”
也不等刀疤男回答,她就直直往大門邊走去。
邊走嘴里邊念叨著:“爹爹,爹爹快回來吧!豆梨想你了!”
看到她在大門邊的石墩上坐下,邊晃悠著雙腿,邊呆呆地看著遠方。
刀疤男一臉茫然地看向林元方:“氣質(zhì)儒雅,是個秀才?”
他實在無法把這句話跟眼前這個身形猥瑣,賊眉鼠眼的男人聯(lián)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