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純白,平整,還帶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清水雨愛眨了眨眼,黛藍(lán)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頭頂那盞冷冰冰的無影燈。
陌生的天花板……
他緩緩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發(fā)出“嘎嘣”一聲脆響。很好,脖子還在。他低頭看了看,雙手雙腳也都齊全。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腰側(cè)。
左腎右腎,都在。完美。
這里顯然不是他那個月租五萬日元的溫馨小窩。整個房間的風(fēng)格突出一個“冷”字,金屬器械泛著寒光,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很貴”的味道。
身上那套睡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料子好到讓他想立刻翻開領(lǐng)子看看牌子。
“……我這是被哪個富婆綁架了?”清水雨愛小聲嘀咕,隨即又搖了搖頭。
“不對,這情節(jié)走向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組織撿走了。”
他謹(jǐn)慎地將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開玩笑,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把這張看起來就很貴的病床變成一萬朵康乃馨。
那就不是綁架了,那是上門送花圈。
與此同時,監(jiān)控室內(nèi)。
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映出清水雨愛自言自語和檢查身體的全過程。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圍著鮮艷紅圍巾的男人正端著一杯茶,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他黑發(fā)微長,面容斯文,氣質(zhì)溫和得像個大學(xué)教授,可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卻深不見底。
港口黑手黨首領(lǐng)
——森鷗外
“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森鷗外想到信息上的17歲,盡管明面上是20歲但過于青澀的臉龐足夠引人生疑
他只上了一道鎖,只能騙騙那些蠢貨理所當(dāng)然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真相
森鷗外輕啜一口茶,“在這種情況下,還可以這么冷靜呢,真是值得贊嘆?!?/p>
他身邊,一個纏滿繃帶的黑發(fā)少年正百無聊賴地癱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搭在控制臺上,活像一灘沒有骨頭的爛泥。
“哈啊——”少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鳶色的獨眼瞥了一眼屏幕
“森先生,這種觀察人類的無聊戲碼什么時候結(jié)束?他看起來就像那種會在公司年會上因為講冷笑話而冷場的普通職員,毫無看點?!?/p>
港口黑手黨干部候補(bǔ)
——太宰治
因行事風(fēng)格陰險又被稱為——“最惡干部候補(bǔ)”
森鷗外放下茶杯,笑容不變:“太宰君,話不能這么說。你看,他沒有尖叫,沒有亂跑,甚至沒有試圖逃跑。這份冷靜,本身就是一種價值。”
“價值?能換成蟹肉罐頭嗎?”太宰治晃了晃腿,“不能的話就毫無意義?!?/p>
“去吧,太宰君?!鄙t外下達(dá)了指令,“把他帶到我這里來。記得,要‘友好’一點?!?/p>
“友好?”太宰治夸張地從椅子上滑下來,伸了個懶腰,骨頭發(fā)出咯咯噠噠的聲響
“這個詞可不在我的詞典里哦~如果他太無聊,我可能會‘不小心’把他忘在走廊的某個角落哦?!?/p>
他一邊抱怨著,一邊慢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
清水雨愛正襟危坐,在心里盤算著自己的處境。
工作肯定是沒了,這個月的全勤獎也泡湯了。房東太太要是聯(lián)系不上他,沒準(zhǔn)會把他的東西都扔出去。
一想到錢,他的心就揪了一下。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社畜,最高信條就是——等老板發(fā)話。
門“咔噠”一聲開了。
一個少年倚在門框上,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陰郁又頹靡的氣息,像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苔蘚。
他身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連右眼都被完全覆蓋,只露出一只鳶色的左眼。
“呀,”少年開口,聲音甜得發(fā)膩,內(nèi)容卻帶著刺,“你就是森先生撿回來的迷路小狗嗎?醒了怎么也不叫一聲,真不可愛。”
清水雨愛看著他走神一瞬。
……這繃帶用量,是直接從醫(yī)院批發(fā)來的嗎?中二病嗎。
他心里瘋狂吐槽,臉上卻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微笑。
“你好,請問這里是哪里?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還有,這套西裝是發(fā)的工服嗎?需要簽收嗎?”
一連串冷靜又務(wù)實的問題,讓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湊近清水雨愛,那只鳶色的眼睛里滿是探究與嫌惡。
“你這個人,用這么平靜的眼神看著我,是在分析什么嗎?真是惡心死了?!?/p>
清水雨愛立刻收回視線,微微垂下眼瞼,態(tài)度謙卑得像是在跟甲方爸爸匯報工作。
“非常抱歉?!?/p>
他停口了,多一個字都沒說。
在對方不耐煩之前閉嘴,是打工人的生存智慧。
太宰治歪了歪頭,他注意到,從他進(jìn)門到現(xiàn)在,這個男人的雙手就沒離開過膝蓋,連一絲一毫的挪動都沒有。
“你在害怕什么?”太宰治的聲音輕飄飄的,“這么小心翼翼,是怕碰到什么不該碰的東西嗎?還是說,你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小秘密?”
清水雨愛心里嘆了口氣。
完蛋,剛穿越過來找到的穩(wěn)定工作,沒了。買不起豪華拉面的人生,還要雪上加霜。成為上市公司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夢想,碎得跟便利店的打折薯片一樣。
他的人生,好像要從“普通”模式,一鍵切換到“地獄”模式了。
太宰治看著他臉上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突然覺得有趣起來。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清水雨愛的肩膀,語氣歡快又惡劣。
“看上去快死掉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