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上班，周五。
吳晰蔓的心情如同晨光般格外明媚——今天是雙份的快樂：喬遷新居的好日子，以及來自梅姐一份沉甸甸的禮物。
她深呼吸，試圖收斂過分雀躍的神情，但內(nèi)心的暖意和期待，還是壓抑不住地絲絲縷縷地綻放開來。
那幾套職業(yè)套裝，并非簇新，卻遠比嶄新的更令她珍惜。質(zhì)感高級，剪裁精妙，每一道縫線都恰到好處地勾勒著線條，賦予她一種前所未有的挺拔與自信。
“真不錯，”梅姐眼中帶著追憶的笑意，“沒看錯人，這感覺，跟我當年一模一樣?！?/p>
“這衣服每套都很好看，謝謝梅姐的割愛?！眳俏芍愿屑?。
“別說客套話，”梅姐灑脫地擺擺手，“放我這兒也浪費。對了，今天抽空去轉(zhuǎn)轉(zhuǎn)，買雙像樣的鞋子配?！?/p>
“不用不用，梅姐，我可以網(wǎng)上買的，很方便?！?/p>
“鞋子？”梅姐難以置信，“不親自踩踩試試，能買準嗎？工位放不下，衣服先擱我這兒，下班拿走?！?/p>
望著梅姐離去干練的背影，吳晰蔓心里被暖暖的。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的開端。下班，搬家，嶄新的生活，似乎正踩著明亮的步調(diào)走來。
喜悅還在流淌，警報便猝然拉響。
剛吃完午飯，一封加急會議通知就炸進了所有人的日程表：銷售部全體，下午一點，即時開會！
吳晰蔓經(jīng)濟拮據(jù)，午餐總是最簡單快捷。此刻，她成了會議室里最早的幾個之一。
一點將至，座位卻空了大半，空氣瞬間緊繃。
“人呢？火燒眉毛了，還在夢游？！”梅姐的聲音不高，卻像冰凌墜地，清冽而迫人。
銷售經(jīng)理洛峰連忙賠著小心：“洪總，通知太急，很多同事午飯還沒……”
“一點上班，一點開會，哪條規(guī)定是錯的？”梅姐眼鋒掃過全場，平靜下藏著雷霆，“今天我就看看，誰踩著一點的鐘進來。遲到的，按公司規(guī)定辦?！?/p>
原來梅姐氣場這么強大！
在場的人屏息凝神，如同被無形的線提起，抓起筆記本便魚貫涌入會議室。
吳晰蔓心頭一悸。在梅姐此刻強大的氣場下，一絲微妙的、灼熱的向往，在胸腔悄然破土——她看著那個又美又颯的身影，某個迷蒙的方向，似乎驟然清晰了一瞬。
時間的壓迫感奏響了奇效——最后三分鐘，所有人奇跡般地到齊！
“今天這個會是臨時的，但是要說的事卻是相當緊急?！?/p>
梅姐立在會議桌前，眉心深蹙，唇線抿緊，沉重的氛圍讓大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臨時會議，事關(guān)重大，”她開口，聲線冷硬，“先說我自己。以往，我的精力全押在沖業(yè)績、搶訂單上。數(shù)據(jù)很漂亮，大區(qū)排名也風光。但是——”
梅姐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如探照燈掃過每張臉，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背脊。
“我沒想到！最難啃的骨頭都啃下來了，最不可能簽的單都簽了，卻砸在最基礎(chǔ)的臺賬數(shù)據(jù)上！”她的指尖重重叩擊桌面，“集團這次是動真格的了！越是業(yè)績好的區(qū)域，越是首當其沖！徹查近三年臺賬，問題數(shù)據(jù)限時整改——一個月！”
“一個月？查三年？！”
“那怎么可能……”
底下瞬間竊竊私語。
“規(guī)定時間內(nèi)整改不到位的，”她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扣除！本年度！全額！年終獎！”
“什么——？！”突然如平地驚雷般地驚呼，在會議室炸響，吳晰蔓的心也跟著猛地一沉。
“洪總……”洛峰硬著頭皮擠出聲音，臉上堆滿為難，“銷售部的月考核本來就壓得很緊，大家實在……分身乏術(shù)啊……”
“是啊洪總……”
“根本忙不過來……”
附和聲漸起。
“所以？”梅姐音量陡然增大，“各位的意思是，年終獎，可以集體放棄是嗎？”
會議室死寂。
洛峰額角冒汗，再不敢吭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點吊兒郎當響起，格外刺耳：“我看嘛，誰最閑，誰就去干唄。”
瞬間，所有目光，包括梅姐冷銳的視線，都轉(zhuǎn)向說話者——李子墨身上。
“哦？”梅姐微微歪頭，審視著他，“那你告訴我，誰最‘閑’？”
被那目光盯著，李子墨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聲音含混地說了句：“……新來的唄?！?/p>
“呵，”梅姐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所有人一驚！“本事大了啊李子墨！時間緊任務(wù)重，好意思丟給新人？！她們才來幾天？你們這些‘老油條’都干不了的活兒，指望新人能給你變出來？！”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身旁同期入職的莫婷婷，慶幸地悄聲對吳晰蔓低語：“嘿，我這是走了哪門子狗屎運……辭職報告昨天剛交上去?！?/p>
吳晰蔓沉默不語，卻心跳如鼓。這攤渾水，終究避不開了么？
“行了！我來點將！”梅姐不再廢話，目光凌厲掃視，“臺賬整改專項小組組長：洛峰。組員：李子墨、楊柳、吳科！”被點名的幾人，臉上瞬間垮下。
停頓一秒，梅姐的目光掃向角落那張帶著不安卻強撐鎮(zhèn)定的年輕臉龐：“吳晰蔓，你也參與進來，先跟著組長和前輩們學習，打打下手?！?/p>
她語氣加重，“記好了！檢查重點：簽合同的公司名和最終打款公司名不一致的情況！這類交易必須有補充協(xié)議！但很多協(xié)議在系統(tǒng)里查無蹤影！你們的任務(wù)，就是把這窟窿，給我填上、補牢！”
會議結(jié)束后，吳晰蔓立即主動走向洛峰的工位。
洛峰正對著電腦屏幕發(fā)愁，他是個公認的“老好人”，能力和位置并不匹配，這位置更多是“關(guān)系”的產(chǎn)物，他是總經(jīng)理辜建設(shè)的妹夫。
組里那幾個老油條，私底下并不買洛峰的賬，誰也指揮不動。正愁這燙手山芋怎么端穩(wěn)，吳晰蔓主動送上門來了——仿佛絕境中看到一根稻草。
“小吳啊！”洛峰的熱情立刻溢出來，“來來來，這個活看著復(fù)雜，其實很簡單，我給你示范一遍就會……系統(tǒng)操作都熟了吧？”
吳晰蔓點點頭。
洛峰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示意跟他走。
推開檔案室的門，一股陳年紙張混合著塵埃的味道撲面而來，吳晰蔓傻眼了！
頂天立地的檔案柜前，無數(shù)紙箱雜陳堆疊，各種顏色的文件夾毫無章法地堆放其間，真叫一個亂七八糟?。俏睦铩翱┼狻币幌拢航甑暮贤y道都要在這一片狼藉里……
洛峰渾然不覺，及自然地俯身撿起一個沾著灰的藍色塑料盒，指著盒蓋上潦草標記的時間段，語氣隨意：“喏，就按這個時間順序找合同，一份份拿出來，跟系統(tǒng)里的記錄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