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被隨意丟在桌上,發(fā)出輕響。陸琳瑯重新抱起被驚擾的小喵,下巴抵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眼神放空,思緒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漣漪蕩漾開去。
她原本對婚姻倒也沒那么深惡痛絕,只是這些年,眼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個步入圍城,婚后的日子卻似乎比婚前還要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結(jié)婚哪里是多一個男人那么簡單?那是多了一整個龐雜家庭的羈絆,多了一堆剪不斷理還亂的親緣關(guān)系網(wǎng)——婆媳、姑嫂、妯娌...
偏偏這些需要高情商斡旋的人際關(guān)系,是她最頭疼、最想避而遠之的麻煩事。她覺得以她的性子她肯定處理不來這些關(guān)系。
一個人過不好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用起早貪黑伺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不用伺候完老的再伺候小的,最后還得順帶伺候個回家就當(dāng)甩手掌柜的“老爺們”,這不是純純給自己找罪受嗎?
想想閨蜜韋晴晴,婚前是多精致靈動一姑娘,踩著高跟鞋,妝容一絲不茍,談笑風(fēng)生。
現(xiàn)在呢?整日里蓬頭垢面,眼袋深重,身上永遠沾著奶漬或飯粒。談戀愛時那男人鞍前馬后,甜言蜜語能把人齁死,事事沖在前頭;結(jié)婚生子后,倒好,直接從“奴隸”晉升成了“將軍”。
下班回家像個大爺似的往沙發(fā)上一癱,萬事不沾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都當(dāng)背景音樂,只顧著刷手機傻樂。
韋晴晴下班回來就得像個高速旋轉(zhuǎn)的陀螺,洗衣做飯拖地帶娃,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為了那點被柴米油鹽消磨殆盡的所謂愛情,把自己折騰得人仰馬翻,憔悴不堪。
如果只是韋晴晴這一個個例,她或許還不會如此決絕。可看看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短視頻、論壇吐槽帖,這種耗盡心力、充滿怨懟的一地雞毛,仿佛才是婚姻生活的常態(tài)。
她真的怕了,那種被瑣碎和責(zé)任淹沒、失去自我的窒息感,光想想就讓她頭皮發(fā)麻。
不過,老娘的話也不是完全沒道理。男人可以不要,但孩子還是可以有一個的。
她確實得在成為“高齡產(chǎn)婦”之前生個孩子,至于結(jié)婚就算了,可以考慮找人“借個種”——去父留子的那種。
況且,現(xiàn)在國家政策也出臺了,非婚子也可以上戶口。她越想越覺得可行。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悄然滋生、纏繞。
她開始下意識地在腦海里篩選身邊認識的男人。這事絕不能像那些狗血短劇里演的那樣隨便,男人不能將就,孩子就更不能將就了?;虻睦佑。绊懮钸h。
她起身,從收銀臺抽屜深處摸出一本硬殼筆記本,攤開在桌上。筆尖懸在空白頁上方,略作沉吟,便落下了她“借種計劃”的第一條篩選標(biāo)準(zhǔn):
第一條:基因優(yōu)良。 學(xué)歷(至少本科)、外貌(端正順眼以上)、智商(不能低于平均水平線)。硬性指標(biāo),缺一不可。
第二條:健康。 個人無不良嗜好(煙酒適度可控),無重大疾病史。重點排查:家族遺傳病史。她可不想未來的孩子帶著任何先天隱患,那是對生命的不負責(zé)。
寫完這兩條,她頓了頓,筆尖無意識地在紙上點了點。第三條?她咬住筆頭,眉頭微蹙,隨即像是下定了決心,低下頭一筆一畫地寫上:
第三條:無感情糾葛,最好已婚。
在這個條目旁,她用力畫了個醒目的重點符號。
已婚,意味著對方有天然的家庭束縛和責(zé)任,事后更容易斷得干凈利落,省去了“負責(zé)任”或“被糾纏”的無窮麻煩。
可這樣,就成了別人口中的”小三“,她要的只是純粹的生物學(xué)貢獻而不想破壞別人的家庭。這違背了她的處世原則?!?/p>
這條讓她很糾結(jié),想了想,把“最好已婚”劃掉了。寫完了,連她自己都覺得臉上有點發(fā)燙,她嘲笑自己那點殘存的道德感在強烈的生育本能面前節(jié)節(jié)敗退,卻又固執(zhí)地堅守著某種自以為是的“不傷害他人”的底線——至少,她不打算主動破壞別人的家庭結(jié)構(gòu),只是“借用”一下那優(yōu)質(zhì)的遺傳基因而已,事后兩清,互不相欠。
這個,她覺得自己有點虛偽。內(nèi)心涌起一股自嘲:“陸琳瑯啊陸琳瑯,你這算什么?又當(dāng)又立?”
第四條:不糾纏。這是終極原則,必須寫在基因優(yōu)良之前!目標(biāo)對象需有足夠的理智、成熟度或現(xiàn)實羈絆(比如家庭),確保事后能徹底切割,不糾纏,不索取,銀貨兩訖,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來。
嗯,核心框架,就先寫這四條。如果還有遺漏的后面看情況再補上。
筆尖停住,陸琳瑯的思緒卻飄遠了。一想到未來可能有個軟軟糯糯、帶著奶香的小團子,會跌跌撞撞地撲向她,用軟乎乎的小手抱住她的腿,奶聲奶氣地喊“媽媽”。
一個完全屬于她的小生命……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眼中也漾起前所未有的、溫柔而明亮的光彩。
那份期待,像投入心湖的陽光,瞬間驅(qū)散了之前關(guān)于婚姻的所有陰霾。
“老板,你一個人樂什么呢?”林業(yè)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正好撞見陸琳瑯抱著貓對著空氣傻笑,一臉疑惑。
“啊?”陸琳瑯猛地回神,下意識地合上筆記本,臉上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隨即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
“哦,沒什么,想到點…好玩的事?!彼杆倨沉搜凼謾C屏幕,下午五點半了,園區(qū)里機器的轟鳴聲似乎都弱了下去,下班的人潮即將涌來。
“今晚的菜都備齊了吧?”
“都按菜單備好了,老板。這天兒還有點燥,要不要煮點涼茶?”林業(yè)擦了擦沾著水珠的手問道。
“行,我去看看材料夠不夠?!标懥宅槕?yīng)著,動作利落地將筆記本重新鎖回收銀臺最底層的抽屜深處,鑰匙轉(zhuǎn)動,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仿佛鎖住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計劃。
明天,“鄰家味道”那扇卷簾門依舊會在十點半后懶洋洋地敞開,風(fēng)鈴依舊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菜單依舊隨心所欲。
但陸琳瑯的目光,已經(jīng)悄然越過了眼前氤氳著煙火氣的灶臺,投向了一個模糊卻日漸清晰的未來圖景——一個屬于她和一個流淌著她血脈的孩子的未來。
至于那個計劃中必不可少的“父親”?不過是一個需要耐心篩選、符合所有苛刻條件的“工具性”角色。
她只需要像煲一道湯一樣,付出足夠的耐心去等待。等待那個擁有優(yōu)良基因、健康無虞、有家室不糾纏的目標(biāo),像某個迷路的、誤入桃花源的漁夫,不經(jīng)意間,推開“鄰家味道”這扇不起眼的門。
陸琳瑯放下懷里睡得正酣的小喵,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腰肢,起身朝飄散著食材清香的廚房走去。
為了她計劃,她不能再隨性而為了,她要努力存足夠的錢才能養(yǎng)得起軟糯糯的小團子。
傍晚的忙碌即將開始,鍋碗瓢盆的協(xié)奏曲中,新的日子依舊按部就班,而她心底那份隱秘的期待,如同投入水中的種子,悄然沉潛,靜待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