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的傷,養(yǎng)了足足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我寸步不離地照顧他。
熬藥,換藥,喂飯。
我做著一個丫環(huán)該做的一切,卻又不僅僅是一個丫環(huán)。
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我也不是那個只認錢的財迷畫師。
他會偶爾跟我講一些他小時候的趣事。
我也會跟他吐槽蘭姨有多刻薄。
我們像……朋友。
不,或許比朋友,更近一點。
這天,我正在給他換藥,他突然開口。
“姚千,等這件事結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手一頓。
打算?
我還能有什么打算。
拿錢,贖身,帶我娘跑路。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
但不知為何,現(xiàn)在再說起這個目標,心里竟然沒有了以前那種興奮和期待。
“還能干什么,當然是當個富婆,游山玩水去啊?!蔽易焐弦琅f輕松。
他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才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氣說:“也好?!?/p>
我沒再接話,默默地為他纏好繃帶。
傷好之后,鳳玄開始了他的下一步計劃。
上次畫展刺殺事件,雖然沒能抓住“幽蘭”的頭目,但也打草驚蛇,讓他們元氣大傷。
鳳玄從抓到的活口中,審問出了一些線索。
“幽蘭”在京城的勢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大。
而且,他們似乎在謀劃一件大事。
“必須加快速度了?!兵P玄的表情很凝重,“他們下一次行動,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p>
“那我們怎么辦?”我問。
“將計就計。”鳳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們不是想要一個畫師嗎?那我們就給他們一個?!?/p>
我明白了。
“你要我……去當臥底?”
“太危險了?!兵P玄立刻否決,“我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
我心里一暖。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們手里,不是還有一張王牌嗎?”鳳玄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弧度。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墻角那幅已經(jīng)打包好的《貴妃出浴圖》。
“你是說……”
“沒錯?!兵P玄點頭,“‘幽蘭’沒有搶到這幅畫,他們絕不會甘心。尤其是顧云芝。”
“只要畫還在我們手上,他一定會再來找你?!?/p>
鳳玄的預測,分毫不差。
三天后,顧云芝果然又來了。
他這次沒有硬闖,而是遞了拜帖,說是有要事與我商議。
鳳玄冷笑一聲:“魚兒,上鉤了?!?/p>
他讓我去見顧云芝,并且,他自己就藏在屏風后面偷聽。
我心里緊張得要死。
這可是跟間諜頭子當面對線??!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會客廳。
顧云芝依舊是一身白衣,笑得如春風般和煦。
“姚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顧公子。”我強作鎮(zhèn)定,對他福了福身子,“不知公子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我是來……道歉的?!鳖櫾浦ヒ荒樓敢?,“上次畫展,讓你受驚了。是在下考慮不周,沒想到會發(fā)生那種事。”
我心里冷笑。
演。
你接著演。
“公子言重了,那只是意外?!?/p>
“不,不是意外?!鳖櫾浦u了搖頭,突然壓低了聲音,“姚姑娘,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必須提醒你。”
來了。
狐貍尾巴要露出來了。
“你身邊的那位‘玄爺’,他不是好人。”
我裝出驚訝的樣子:“顧公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利用你?!鳖櫾浦サ谋砬樽兊贸镣?,“他讓你畫那幅畫,就是為了引出他的政敵,好一網(wǎng)打盡。而你,只是他計劃中的一顆棋子。”
“一旦事成,他會毫不猶豫地把你滅口。因為,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p>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不忍。
如果不是我提前知道了真相,我恐怕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這個男人的演技,簡直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不……不會的……”我裝出六神無主的樣子,身體微微發(fā)抖,“玄爺他……他還為我擋了一刀……”
“那不過是苦肉計!”顧云芝斬釘截鐵地說,“為了騙取你的信任,這點代價,算得了什么?”
“姚姑娘,你醒醒吧!你跟著他,遲早死路一條!”
我“嚇”得后退兩步,臉色煞白。
“那……那我該怎么辦?我只是一個弱女子……”
顧云芝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
“離開他,跟著我。”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只有我,才能保護你。也只有我,才真正欣賞你的才華?!?/p>
“我保證,只要你愿意為我畫畫,我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給你至高無上的地位。甚至……”
他湊近我,曖昧地在我耳邊說:“我心悅你。只要你點頭,我顧家的少夫人之位,就是你的?!?/p>
我被他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我臉上,卻要演出一副受寵若驚、猶豫不決的表情。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p>
“好?!鳖櫾浦ヒ詾槲疑香^了,松開了我的手,恢復了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樣,“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城西的破廟,我等你?!?/p>
“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他走后,我整個人都虛脫了,直接癱坐在椅子上。
鳳玄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碰你了?”
他問的,是剛才顧云芝抓我手的事。
“沒……沒有?!蔽倚奶摰匕咽植氐缴砗?。
鳳玄走過來,一把拉出我的手,看到我手腕上那個淺淺的紅印,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
“找死!”
一股恐怖的殺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我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殿……殿下,這只是演戲……”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我知道?!?/p>
他松開我的手,轉身看向窗外。
“但他,必須死?!?/p>
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三天后。
城西,破廟。
我按照約定,獨自一人前來。
當然,這是假的。
鳳玄早已帶人,在破廟周圍設下了天羅地網(wǎng)。
今天,就要將顧云芝和“幽蘭”一網(wǎng)打盡。
我走進破廟,顧云芝已經(jīng)在等我了。
他看到我,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p>
“我來了?!蔽铱粗?,“畫,我也帶來了。”
我將那幅《貴妃出浴圖》遞給他。
顧云芝迫不及待地展開畫軸,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好,好畫!果然是神來之筆!”
他看得如癡如醉,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冰冷。
“顧公子,”我緩緩開口,“這幅畫,你看得懂嗎?”
顧云芝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當然。畫中仕女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藏著玄機。這等精妙的構思,也只有你春曉生才能想得出來?!?/p>
“是嗎?”我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這畫里,都藏了些什么?”
顧云芝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一步步逼近他,“一個連畫中藏的是假情報都看不出來的人,也配自稱‘幽蘭’少主?”
顧云芝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笑得諷刺,“我不僅知道你是‘幽蘭’少主,我還知道,你們今晚的目標,根本不是什么軍械庫,而是要刺殺當朝太子,對不對?”
顧云芝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才是鳳玄從活口中審出來的,“幽蘭”真正的圖謀!
刺殺太子,嫁禍給三皇子鳳玄,從而讓顧家支持的二皇子上位!
而畫里的假情報,只是鳳玄放出的煙霧彈!
“你……你到底是誰!”顧云芝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厲聲喝道。
“我是誰不重要?!币粋€冰冷的聲音,從廟門外傳來,“重要的是,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鳳玄一身玄衣,手持長劍,如殺神降臨般,一步步走了進來。
他身后,是無數(shù)手持火把的禁軍。
整個破廟,被圍得水泄不通。
顧云芝看著眼前的陣仗,臉上一片死灰。
他知道,他敗了。
敗得一塌糊涂。
“鳳玄!”他咬牙切齒地看著鳳玄,“你好深的算計!”
“彼此彼此?!兵P玄的長劍,指向顧云芝的咽喉,“束手就擒吧?!?/p>
顧云芝突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鳳玄,你以為你贏了嗎?你太小看我了!”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信號彈,拉響!
一道刺眼的紅光,沖天而起!
“你以為我真的會一個人來嗎?”顧云芝笑得癲狂,“我的人馬,就埋伏在附近!今天,誰死還不一定呢!”
鳳玄的臉色,微微一變。
而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還有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