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懸掛在冷藏區(qū)上方的幾盞熒光燈管,在這股極致寒流的沖擊下,如同脆弱的冰凌般,接連發(fā)出幾聲短促的爆響!玻璃碎片和電火花四濺!整個冷藏區(qū)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道幽藍的裂痕和噴射的白色寒流,在黑暗中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死亡光芒!
寒氣如同決堤的冰河,瘋狂地席卷了整個超市!溫度在瞬間驟降!崇禎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冰冷瞬間穿透了他單薄的破舊龍袍和身前的米袋,狠狠刺入他的骨髓深處!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牙齒不受控制地瘋狂打顫,發(fā)出“咯咯咯”的撞擊聲!
手機鈴聲還在不知死活地瘋狂叫囂著:“叮鈴鈴——!叮鈴鈴——!”
在這極致的寒冷、刺耳的鈴聲和黑暗中那道散發(fā)著死亡藍光的裂痕三重夾擊下,崇禎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了!
“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叫,終于沖破了崇禎死死捂住的嘴巴,在冰冷死寂的超市里炸響!他再也顧不得什么米袋,什么食物,什么帝王的尊嚴!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手腳并用地從米袋后面爬出來,像一只被滾水燙到的蝦米,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朝著超市那扇依舊敞開的、通往外面風(fēng)雨世界的玻璃大門撲去!
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他的臉上、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反而像是救命的甘霖!他踉蹌著沖出超市,沖進外面依舊淅淅瀝瀝的雨夜,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沉沉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那間閃爍著詭異藍光、被寒氣吞噬、鈴聲依舊刺耳的“好人超市”……
醫(yī)院繳費窗口。
郝仁手忙腳亂地將銀行卡和身份證塞進窗口,聲音嘶?。骸翱?!繳費!急診!郝露!ICU!”
里面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操作著電腦。就在這時,郝仁口袋里另一個手機(他自己的)也瘋狂地震動起來!他煩躁地掏出來,看都沒看就想按掉,手指卻無意中滑到了接聽鍵。
一個油膩而急促的聲音立刻從聽筒里炸了出來,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貪婪,音量之大讓旁邊排隊的人都側(cè)目:
“喂?!老郝!郝仁!你他媽在哪兒呢?!你發(fā)大財了你知道嗎?!臥槽!臥槽槽槽?。。 ?郝仁被這突如其來的噪音和“發(fā)大財”三個字弄得心頭火起,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女兒慘白的小臉和ICU那刺眼的紅燈,哪有心思聽這個!他對著話筒幾乎是吼了出來:“滾!金胖子!老子現(xiàn)在沒空聽你放屁!我女兒在醫(yī)院搶救!滾遠點!” 說完就要掛斷。
“別掛!別他媽掛!老郝!聽我說!”金胖子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和不容置疑的急切,幾乎要刺破郝仁的耳膜,“你他媽給我的那個玉扣!那玩意兒!是真的!是真的啊老郝!”
郝仁的手指僵在了掛斷鍵上方。玉扣?崇禎皇帝……那個玉帶扣?!
金胖子的聲音如同連珠炮,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砸進郝仁混亂的腦海: “我拿放大鏡看了!又找了老劉頭!那老東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錯不了!老郝!明代工部庫造!最頂級的和田羊脂白玉!看那包漿!看那云紋!看那打磨!絕對是宮里流出來的東西!老劉頭說,這品相,這出身,上拍至少這個數(shù)!” 電話那頭傳來金胖子用力拍打桌面的“砰砰”聲,激動得語無倫次,“保守!七位數(shù)起步!老郝!你他媽從哪個耗子洞里刨出來的?!快說!還有沒有?!……”
轟——!
金胖子后面的話,郝仁一個字也聽不清了。他只感覺腦子里像是被塞進了一顆炸彈,然后被猛地引爆!巨大的轟鳴聲瞬間吞噬了一切!七位數(shù)……崇禎皇帝……工部庫造……羊脂白玉……這些詞像失控的彈片在他腦子里瘋狂亂撞!
他眼前一陣發(fā)黑,身體晃了晃,差點一頭栽倒在繳費窗口上。耳邊只剩下金胖子那興奮到扭曲的狂吼,還有自己心臟如同擂鼓般瘋狂撞擊胸腔的巨響!女兒昏迷不醒的慘白小臉,和那枚溫潤卻重逾千斤的白玉帶扣,在他混亂的視野里瘋狂地交替閃現(xiàn)……
“先生?先生?您的單據(jù)和卡……” 窗口里傳來工作人員疑惑的提醒。
郝仁猛地回過神,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他顫抖著手,接過單據(jù)和銀行卡,甚至沒看清上面的數(shù)字,只是胡亂地塞進口袋。他張了張嘴,想對金胖子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烙鐵燙過,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手指哆嗦著,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世界瞬間安靜了。
但那份安靜,卻比剛才的喧囂更加可怕。巨大的、冰冷的荒謬感和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如同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扶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爸!手續(xù)辦好了嗎?”郝新低沉壓抑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他不知何時找了過來,高大的身影在慘白的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
郝仁猛地轉(zhuǎn)過身,看著兒子那雙布滿血絲、寫滿焦慮和恐懼的眼睛,嘴唇劇烈地哆嗦著。他想把金胖子的話說出來,想分享這足以打敗人生的巨大沖擊,但看著兒子眼中那深不見底的擔(dān)憂(為了妹妹),再看看自己口袋里那張冰冷的繳費單據(jù)……他最終只是極其艱難地、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辦……辦好了……露露……露露怎么樣了?”
好人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