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窩棚里,煤油燈的火苗被漏進來的風(fēng)吹得忽明忽暗。林燼盤腿坐在草席上,
興奮地比劃著:“臥槽,程教授人真好啊!周六我?guī)麄儌z去,說不定還能蹭頓好的!
”秦逸興蹲在爐子邊熱剩菜,聞言猛地抬頭,眼神狐疑:“他不會看上你了吧?
聽說留過洋的......”他欲言又止,筷子在鍋里攪得嘩啦響。林燼一愣,
隨即笑出聲:“你還知道同性戀?”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完全忘了這是1930年的上海。
秦逸興臉色變了變,壓低聲音:“別說這個?!彼璧乜戳搜鄹C棚外,仿佛怕被人聽見。
林燼這才反應(yīng)過來,撓了撓頭:“怎么這么封建......”話剛出口,
他自己先噎住了——媽的,這本來就是封建時代??!
林時和沫沫蹲在角落里分著程家給的司康餅,完全沒注意兩個哥哥的對話。沫沫咬了一小口,
眼睛亮起來:“燼哥哥,這個好甜!”林燼回過神,揉了揉她的腦袋:“喜歡就多吃點,
周六去程教授家還有杏仁豆腐呢?!鼻匾菖d盯著他,眼神復(fù)雜:“你確定沒問題?
”林燼聳聳肩:“能有什么問題?人家是大學(xué)教授,還能拐賣小孩不成?”他頓了頓,
壓低聲音,“再說了,就算他真對我有啥想法......”秦逸興眉毛一挑:“嗯?
”林燼咧嘴一笑:“那也得先問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yīng)!”他揮了揮拳頭,
結(jié)果不小心碰翻了煤油燈,火苗“噗”地竄高了一截,嚇得他趕緊撲上去拍滅。
秦逸興翻了個白眼:“就你這德行,人家圖你啥?圖你窮?圖你住窩棚?
”林燼拍了拍手上的灰,理直氣壯:“圖我?guī)洶?!”秦逸興:“......”林時抬起頭,
嘴里塞滿司康餅,含糊不清地問:“哥哥,什么是同性戀?”空氣瞬間凝固。
林燼和秦逸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小孩子別問那么多!”沫沫眨了眨眼,
小聲嘀咕:“肯定不是什么好詞......”林燼干咳一聲,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來來來,
吃完早點睡,明天還得賣報呢!”秦逸興冷哼一聲,往爐子里添了塊煤,
火光映在他漆黑的臉上,顯得格外嚴肅。林燼則偷偷摸了摸懷里那塊程添錦給的手帕,
心里嘀咕:這要是在21世紀,
我還能發(fā)個朋友圈吐槽......現(xiàn)在連個能八卦的人都沒有!
煤油燈的光暈在窩棚里搖晃,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在這個時代,有些話不能說,
有些事不能提,但至少——周六有杏仁豆腐吃!周六前的傍晚,霞飛路的布莊正要打烊。
林燼拽著秦逸興沖進店里,額頭上的汗都來不及擦,就指著柜臺喊:“老板!
要那匹湖藍的細棉布,還有藏青的!”秦逸興瞪大眼睛:“你瘋了?
這料子夠買半個月的米了!”林燼已經(jīng)掏出皺巴巴的鈔票拍在柜臺上,
轉(zhuǎn)頭沖他咧嘴一笑:“人靠衣裝馬靠鞍,咱家倆小的去程家,總不能穿得跟逃難似的吧?
”秦逸興喉結(jié)動了動,沒吭聲。裁縫量尺寸時,沫沫踮著腳轉(zhuǎn)圈,
破舊的裙擺像枯葉似的晃蕩。林燼忽然從兜里摸出根紅頭繩,上面還綴著兩顆小珠子∶“喏,
給你的?!毙」媚镅劬λ查g亮了,臟兮兮的小手在衣角蹭了半天才敢接。她仰著臉,
聲音細細的:“真的...給我嗎?燼哥哥”“那可不!”林燼蹲下來,
笨手笨腳地給她扎辮子,“等周六去程教授家,你就系這個,保準比那些大小姐還好看!
”沫沫突然“哇”地哭出來,眼淚把臉上的灰沖出一道道白痕。林燼手忙腳亂地哄,
沒注意到身后秦逸興別過臉,用結(jié)滿繭子的手掌狠狠抹了把眼睛?;厝サ穆飞希?/p>
秦逸興突然在弄堂口停下。暮色里,他嗓音沙?。骸?..謝了。”“謝個屁!
林燼故意把布料包裹甩到肩上,“沫沫不也是我妹?”月光照在兩人中間坑洼的石板路上。
秦逸興突然踹了腳墻根的野貓:“你他媽...別對她太好?!彼^攥得咯咯響,
“這世道...小姑娘容易當(dāng)真。”林燼愣了下,
想起沫沫破書包里那本用碎布包皮的《三字經(jīng)》,想起她寒冬臘月光腳賣報的模樣。
他猛地攬住秦逸興的肩:“放心,等老子在讀書會混熟了——”“滾!誰要你養(yǎng)!
”秦逸興肘擊他肚子,卻沒收力。兩人打鬧著拐進巷子,驚飛一窩麻雀。
周六的晨光剛爬上貧民窟的屋檐,林燼已經(jīng)蹲在公用水井邊搓洗毛巾。井水冰涼,
激得他手指發(fā)紅,卻還是仔仔細細地擰干,回頭喊:“沫沫!頭低點!
”小姑娘穿著新做的湖藍布裙,緊張地揪著紅頭繩。秦母正給她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