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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穿越回民國養(yǎng)弟弟 林昭燼 284415 字 2025-08-14 19:4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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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燼從閣樓搬完最后一箱書,拍了拍長衫上落的灰,走到柜臺前斟酌著開口:“老先生,有件事想同您商量...”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賬本邊緣,“我有個發(fā)小,就是……”

杜老先生正在給紫砂壺續(xù)水,聞言抬起眼皮:“可是想薦他來店里?”熱水在白霧中劃出一道弧線,“常工是不能再添了,不過...”

“臨時搬書也行!”林燼急忙道,“他力氣大,閣樓那些西洋大辭典...”

“傻孩子?!崩舷壬χ鴵u頭,“你那朋友是干慣力氣活的,在書店反倒屈才。”他忽然從柜臺下抽出張名片,“霞飛路口平安車行,老板是我舊識。拉黃包車雖辛苦,但比碼頭強(qiáng)些?!?/p>

林燼接過燙金名片,指尖微微發(fā)抖。

名片上還沾著茶漬,想來是老先生特意翻找出來的。他正要說些感激的話,卻聽見張冠清在書架后冷笑:“才來第二天就忙著拖家?guī)Э诹耍俊?/p>

“張哥~”林燼故意拖長音調(diào),學(xué)著林時撒嬌時的腔調(diào),“您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那兩個餓得皮包骨的弟弟妹妹...”

“好了好了!”杜老先生笑罵著用賬本拍桌子,“小張去把《申報》訂戶名錄理出來!小林去熨燙今日到的新書封套!”老人轉(zhuǎn)身時卻悄悄往林燼手里又塞了張紙條,“這是滄浪閣飯莊管事的聯(lián)絡(luò)帖,你那朋友若不愿拉車...”

午后的陽光透過彩窗,在燙金書脊上投下斑斕的光斑。林燼熨燙著新到的《良友》畫報,忽然聽見門外熟悉的吆喝聲。透過玻璃,他看見秦逸興正扛著麻袋從對面糧行出來,汗水將粗布褂子洇出深色的痕跡。

“看什么看!”張冠清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手里捧著剛煮好的龍井,"要送茶就快去!"他把茶盤往林燼手里一塞,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卻瞟向門外,“...順便告訴你那朋友,平安車行申時末刻收工最早?!?/p>

林燼端著茶盤的手微微一顫。碧綠的茶湯在景德鎮(zhèn)瓷盞里蕩漾,映出他忽然模糊的視線。

林燼快步走向門口朝門外揮了揮手,秦逸興立刻小跑過來,粗布褂子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林燼將茶杯遞給他,順勢把兩張紙條塞進(jìn)他掌心:“老先生給介紹的活計,忙完這個你去看看?!?/p>

秦逸興低頭一看,燙金名片和灑金箋在黝黑的手心里格外醒目。這個碼頭扛慣了麻袋的山東漢子突然手足無措起來,竟朝著書店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多謝老先生!多謝...呃...”他卡殼地望向張冠清。

張冠清正假裝整理書架,聞言耳根通紅,頭也不回地擺擺手:“要謝就謝那個多管閑事的!”話音未落,一本《詞綜》從架上滑落,砸得他齜牙咧嘴。

叮鈴——門上的銅鈴?fù)蝗豁懫稹?/p>

一位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學(xué)生挎著書包進(jìn)來,林燼立刻轉(zhuǎn)身迎上去:“歡迎光臨明德書店?!辈厍嚅L衫在轉(zhuǎn)身時劃出利落的弧度,袖口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秦逸興在門外看得目瞪口呆,直到沫沫拽他衣角才回神。“哥!”小姑娘指著對面電線桿上的招貼,“看!平安車行在招工!”

林燼已經(jīng)領(lǐng)著客人走向西洋文學(xué)區(qū),余光瞥見秦逸興三步一回頭地往街口跑去。

下午三時許,書店的銅鈴?fù)蝗磺宕嗟仨懥藘陕?。一位身著淡紫色蕾絲洋裝的年輕女子款款而入,裙擺隨著步伐蕩出優(yōu)雅的弧度。她頭戴一頂綴著薄紗的小禮帽,珍珠耳墜在頸邊微微晃動,羊皮手套纖塵不染。

“下午好,泰勒小姐?!倍爬舷壬B忙迎上前,“您預(yù)訂的《呼嘯山莊》已經(jīng)到了?!?/p>

那位千金小姐的目光卻落在正在整理書架的林燼身上。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這個身著藏青長衫的年輕伙計,舉手投足間透著幾分與尋常店員不同的氣質(zhì)。

“這位是......?”她操著略帶口音的中文問道。

老先生笑吟吟地介紹:“這是我們新來的伙計小林,在西洋文學(xué)上很有些造詣?!?/p>

林燼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從柜臺取出一本精裝書。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燙金書脊:“泰勒小姐,這是您要的勃朗特作品??紤]到您喜歡裝幀,我們特意留了這本初版復(fù)刻?!?/p>

陽光透過彩窗,在他新剪的短發(fā)上鍍了一層金邊。泰勒小姐接過書時,羊皮手套與他的指尖一觸即分。

“你的英文......”她驚訝地挑眉,“很地道?!?/p>

張冠清在柜臺后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林燼微笑著退后半步:“在教會學(xué)校學(xué)過一些。您要的《小婦人》下周到貨,需要預(yù)留嗎?”

老先生在一旁捻須微笑,看著這個新來的伙計三言兩語又促成了一份訂單。當(dāng)銅鈴再次響起送走客人時,張冠清酸溜溜地嘟囔:“馬屁精。”

林燼假裝沒聽見,低頭整理著書架。窗外的梧桐樹下,秦逸興正滿頭大汗地跟車行老板比劃著什么。更遠(yuǎn)處,林時和沫沫的小腦袋在報攤后若隱若現(xiàn)。

夕陽西沉?xí)r,林燼換下長衫,仔細(xì)地掛在書店后間的衣架上。老先生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個油紙包:“給孩子們帶的杏仁餅,別讓小張看見。”

走出店門,秦逸興已經(jīng)等在梧桐樹下,嶄新的黃包車夫號衣套在他魁梧的身軀上。兩個小的正嘰嘰喳喳地摸著車把上系的紅綢帶。

“哥哥!”林時飛奔過來,“秦哥哥明天就開始拉車了!”

暮色中的霞飛路華燈初上,四個人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拖得很長很長。林燼望著遠(yuǎn)處明德書店的彩窗,那里,張冠清正偷偷掀開窗簾一角。見他回頭,又慌忙放下。

林燼蹲下身,把油紙包里的杏仁餅掰成兩半,遞給眼巴巴望著他的林時和沫沫。兩個孩子接過點心,小口小口地咬著,生怕掉下一粒渣子。

“新工作怎么樣?”林燼抬頭問秦逸興,順手撣去對方號衣上沾的灰塵。

秦逸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比碼頭強(qiáng)多了!”他拍了拍黃包車的坐墊,“車行老板聽說我是明德書店介紹的,直接給了輛七成新的車?!闭f著壓低聲音,“就是那些洋人太太...老愛用洋文指路,聽得俺一頭霧水?!?/p>

林時突然舉起沾滿餅屑的小手:“我會!左轉(zhuǎn)是'turn left',直走是'go straight'!”他得意地昂起頭,這是今早林燼剛教他的。

沫沫也細(xì)聲細(xì)氣地補(bǔ)充:“還有'stop'是停...”

秦逸興大笑著揉了揉兩個小腦袋:“成??!明兒你倆當(dāng)俺的洋文師傅!”他轉(zhuǎn)向林燼,黑臉上難得露出幾分靦腆,“那啥...替俺謝謝老先生。車行管事的說,要是做得好,月底能分三成車錢?!?/p>

遠(yuǎn)處教堂的鐘聲敲響六下,法租界的霓虹漸次亮起。林燼望著好友被汗水浸透的后背,忽然想起大學(xué)時看過的《駱駝祥子》。

他伸手拂去秦逸興衣領(lǐng)上的一根草屑:“悠著點,別累壞了?!?/p>

“怕啥!”秦逸興拍拍胸膛,“等俺攢夠錢買了自己的車...”他忽然壓低聲音,“聽說滄浪閣在招夜間幫廚,俺打算...”

林燼心頭一熱,從兜里掏出個油紙包:“給,老先生給的雪花膏。拉車風(fēng)吹日曬的...”話沒說完就被秦逸興嫌棄地推開。

“娘們唧唧的!”黑大個耳根卻紅了,轉(zhuǎn)身去調(diào)黃包車的剎車,“走!趁天沒黑透,俺拉你們兜一圈!”

兩個孩子歡呼著爬上黃包車。林燼站在黃包車前,恍惚間有種時空錯位的荒誕感。

在21世紀(jì),這種人力車只存在于影視劇和老照片里,而現(xiàn)在——锃亮的銅車把上系著紅綢,皮質(zhì)坐墊微微凹陷,車轅的木紋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你行嗎?載我們仨?”林燼懷疑地戳了戳秦逸興結(jié)實的臂膀。

秦逸興嗤笑一聲,把號衣袖子擼到肩膀,露出黝黑鼓脹的肱二頭?。骸扒撇黄鹫l呢?碼頭上兩百斤的貨包俺都是小跑著扛!”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你坐最外邊,萬一...

“哥哥快上來!”林時已經(jīng)猴急地爬上車,小短腿懸空晃蕩。沫沫則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并膝坐著,小手緊張地抓著車篷支架。

林燼小心翼翼地跨上車沿,黃包車立刻往下一沉。秦逸興“嘿喲”一聲提起車把,脖頸上青筋暴起:“坐穩(wěn)了!”

車輪碾過石板路的瞬間,林燼下意識抓住車篷。微風(fēng)拂過面頰,街景在余光中飛速后退。兩個小的興奮地尖叫,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前頭左轉(zhuǎn)!”林時突然用英文喊,“Turn left!”

秦逸興笑罵著調(diào)整方向:“小兔崽子,顯擺啥呢!”轉(zhuǎn)彎時車篷傾斜,林燼不得不摟住兩個東倒西歪的小家伙。

法租界的梧桐樹影斑駁地掠過他們身上。路過明德書店時,林燼瞥見張冠清站在櫥窗后,金絲眼鏡反射著夕照,看不清表情。但當(dāng)他抬手揮了揮時,對方竟也微微點了點頭。

“哥!看那個!”林時突然指著遠(yuǎn)處高聳的國際飯店。暮色中,霓虹燈剛剛亮起,拼出"Shanghai"的英文字樣。

林燼望著那炫目的光彩,突然想起前世宿舍門口那盞總壞掉的路燈。此刻懷中兩個孩子溫?zé)岬捏w溫,車夫好友粗重的喘息,還有長衫下擺被風(fēng)吹起的觸感,都比任何虛擬現(xiàn)實更真實。

“慢點!”他拍了拍秦逸興汗?jié)竦暮蟊常笆≈c力氣,晚上不是還要去滄浪閣?”

黃包車漸漸減速,停在一家西餅店前。秦逸興喘著氣轉(zhuǎn)身,黑臉上汗珠滾落:“請你們吃奶油蛋糕!今兒頭單生意,有個洋太太賞了五角錢!”

玻璃櫥窗里,裱花蛋糕在電燈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林時和沫沫的臉貼在玻璃上,呵出兩團(tuán)白霧。

林燼望著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四個衣衫陳舊卻笑容明亮的人,在這個紙醉金迷的上海灘,像一幀褪色的老照片,正被時光慢慢染上顏色。


更新時間:2025-08-14 19:4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