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叔扔下竹子，抬起手臂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做個雞窩，明天一早去縣里買菜的時候順道買幾只雞崽子回來養(yǎng)。”
天氣實在太熱了，順叔把背上的竹簍解下來，到井邊打水胡亂擦了把臉，井水冬暖夏涼，涼意在臉上散開，順叔舒服的喟嘆出聲。從竹簍里掏出幾個野生無花果，用井水洗了洗，每人遞了一個，“山上摘的，你們嘗嘗。”
安嬸把位置讓給順叔：“你來幫我舂一會。”
順叔接過搗棍，瞄一眼石臼里粉紫色的花泥：“這是要做什么吃食？”
“你好好舂，這是拿來做酒曲的，弄好了給你做甜酒釀吃。”安嬸掰開無花果咬了一口，“真甜，跟蜜似的?！?/p>
順叔聽到酒字眼睛都亮了，“哐哐哐”的舂得十分賣力。
熟透的無花果甜得芯子里都裹著蜜，祝余吃得津津有味，杜衡攀著祝余的手臂站起來，沖著她手里的果子一口咬過去，小朋友第一次吃這么甜的果子，好吃得眼睛都瞇起來，啊嗚再咬一口，開心得扭屁股。
祝余把手里的無花果都喂給他，吃完最后一口，小朋友不可置信的抓著祝余的手上下翻了翻，這么好吃的果果怎么就沒有了呢。
杜衡急了，指著竹簍喊：“羊~”意思是那里有。
祝余逗他：“喊娘沒用，你要喊爺爺，果果是順爺爺摘回來的。”
“牙~”小朋友非常識時務。
“爺?！?/p>
“牙。”
“爺”
“牙，牙！”杜衡急了，臭娘親一點都不講信用，寶寶都喊這么多聲了，還不給果果吃，委屈得癟嘴就哭，朝順叔伸手要抱，大眼睛含著一泡淚，委屈巴巴喊：“牙~嗚嗚嗚，牙~”
順叔和安嬸是真的是把杜衡當親孫子一樣疼，特別是順叔，但凡杜衡想要天上的太陽，順叔都要想辦法搭個梯子去撈撈看，哪里受得住小寶貝撒嬌，當下也不管還能不能喝上酒了，丟下?lián)v棍就去給小寶貝洗果子。
杜衡親昵的窩在順叔懷里，也不嫌熱，齜著幾顆小米牙，甜甜的喊：“牙~”
順叔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夾著嗓子應一聲：“哎~”尾音在空中繞了幾個彎，手里的無花果主動喂到小寶貝嘴邊。
小的又喊一聲：“牙~”
大的又應一聲：“哎~”再喂一口無花果。
兩個人就在一聲聲“牙”和一聲聲“哎”中無法自拔。
祝余看得直嘬牙花子，轉頭把竹簍里的野果全部倒到草席上，果子種類還挺雜，除了無花果還有野葡萄和桃金娘，翻了翻還發(fā)現(xiàn)好幾個涼粉果。
祝余指著涼粉果：“安嬸，你會用這個做涼粉嗎？”
安嬸看了一眼，搖頭：“不會，我沒見過這種果子。”
祝余來了興致：“明天讓順叔多摘一點回來，可以做涼粉吃?！?/p>
“行，我一會跟老順說。”
祝余丟一顆野葡萄到嘴里，被酸得五官都皺在一起，突然想起可以用野葡萄來做新鮮酵母，新鮮酵母發(fā)酵的饅頭和包子喧軟又蓬松，主要不會帶酸味，現(xiàn)在的饅頭包子都是自然發(fā)酵的，帶一股子酸味，祝余到現(xiàn)在都還是吃不慣。
取來一個壇子，用開水燙過，把葡萄丟進去，倒水，又加了糖和蜂蜜，交代安嬸每天早晚打開搖晃一下。
安嬸和祝余相處的時間長了，對于她經(jīng)常蹦出來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已經(jīng)習以為常，有些事情雖然聞所未聞，但效果總是出奇的好，包括祝余教給她的很多吃食的做法，她在京都都沒見過，祝余總說是以前在雜書里看到的，之前村長媳婦就和她嘮叨過，祝余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想必應該是書香門第，怪不得在京都時總是聽那些酸儒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原來竟是真的。
——
黑風山上，一群穿著甲胄的士兵忙著將收繳來的財物清點裝車。
“這是咱剿的第五個山匪窩了吧，嘖，真有錢?！庇腋睂㈥悜c宇重重的合上手上的統(tǒng)計冊子。
左副將李江瞥了他一眼：“放心，將軍肯定不會虧待了弟兄們?！?/p>
一個士兵疾步過來稟報：“副將，救出來的婦孺里有一個姑娘，她說知道前朝六皇子的下落?！?/p>
陳慶宇和李江快速對視一眼，“我去稟報將軍?！崩罱掖译x去。
“你小子干得不錯。”陳慶宇拍拍士兵的肩膀，“先把人單獨關起來，等將軍命令。”
“是！”士兵嘿嘿笑著轉身，開心得一邊走一邊聳肩膀。
李江尋到坐在樹蔭底下啃饅頭的杜仲麟，瞧他一臉苦大仇深，好笑道：“有這么難吃？”
杜仲麟白了他一眼。
“你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李江在旁邊坐下。
杜仲麟一腳踹他屁股上：“有事說事?！?/p>
李江被踹了一趔趄，齜牙嘞嘴的拍拍褲子上的灰：“救出來一個姑娘，說知道前朝六皇子的下落?！?/p>
杜仲麟放下饅頭站起來：“走，咱看看去。”
兩人一起來到單獨關著蔣呂媛的房間，杜仲麟大馬金刀的坐下：“說吧，你是前朝老六的什么人？”
蔣呂媛緩緩行了個萬福禮：“感謝將軍救命之恩！”說完抬起頭，一雙桃花眼若有似無的看向杜仲麟，目光相撞時又驚慌的低下頭。
“問你呢，你和老六什么關系？”杜仲麟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桌面。
“回將軍，我是六皇子的侍妾?！?/p>
“老六現(xiàn)在在哪？”
“六皇子隨我父親遷到龍海的一個小島上。我在路上與他們走散，還請將軍幫我尋到家人，必有重謝?！币浑p桃花眼噙滿淚水，端的是楚楚可憐。
杜仲麟饒有興致的單手托腮：“別演了，你認識我！”雖是疑問語氣卻十分肯定，“既然認識我，就老老實實的把知道的交代了，省得受皮肉之苦?！?/p>
蔣呂媛泫然欲泣的表情僵在臉上，撲通一聲跪下：“將軍恕罪，我真的知道六皇子的行蹤，龍海上有個小島名喚麗春島，是我出嫁時祖父送與我的嫁妝，我是六皇子的侍妾，逃難時六皇子獨獨帶上了我，我還當他是真心待我，可等哄騙我說出小島路線后，他便將我棄于此處，我的父親更是無動于衷，甚至連我祖父和母親也是命喪父親之手，所圖的不過是我外祖父家的萬貫家財。我如玩物一般茍且在山賊窩里，本想一死了之，可此仇不報我死不瞑目，我愿助將軍尋到六皇子，但求將軍帶我一同登島，讓我親手手刃仇人！”說完雙手置于額上，緩緩下拜，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
“李江，帶上她一同前往海城?！倍胖禀胝苏屡?，站起來，發(fā)現(xiàn)蔣呂媛正好跪在跟前，用腳踢了踢她手臂，“你擋路了，麻煩讓讓?！?/p>
蔣呂媛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間僵直，低垂的面容下紅唇緊咬，片刻后儀態(tài)萬千的站起讓至一旁，福了福身：“謝王爺恩典！”
杜仲麟目不斜視的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