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時,日頭已爬到宮檐的飛獸上。
李承乾把石言拉到廊下,手里轉著塊玉佩:“你先回村收拾東西,我讓內(nèi)侍備輛馬車,三天后在村口等你,你不會不來吧。”
石言笑著捶他胳膊:“放心,長安有東市駐防的差事,有精鹽生意,還有你們?nèi)齻€‘麻煩兄弟’,怎會不來呢?”
兩人正說著,秦懷玉走過來,手里拿著個箭囊:“這是我用了三年的,桑木箭桿,雕翎尾羽,送給你?!?/p>
程處亮也擠過來,塞給他個油布包:“這是我攢的糖人,路上吃。到了長安,我?guī)闳テ娇捣坏暮Ь扑?,讓你開開眼?!?/p>
石言把箭囊和糖人都揣好,心里暖烘烘的。
他跟著內(nèi)侍去領了玄甲軍的腰牌 —— 青銅質(zhì)地,刻著 “玄甲軍十夫長?石言”。
回到石家村時,已是暮色四合。
林嬸正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張望,看見石言從馬車上跳下來,手里的菜籃子 “啪嗒” 掉在地上,快步迎上來:“可算回來了!沒受委屈吧?”
“沒委屈,陛下可好了?!?/p>
石言把腰牌給她看,“您看,我成玄甲軍的十夫長了,以后在長安當差!”
林嬸捧著腰牌,指腹一遍遍摩挲著上面的字,眼眶一下子紅了:“好…… 好…… 你爹娘要是在,肯定能笑醒?!?/p>
石頭叔蹲在院門口編草繩,見他回來,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問道:“陛下讓你去長安?”
“嗯,負責東市駐防,還能繼續(xù)做精鹽生意?!?石言挨著他坐下,“我想在家待三天再走,陪您和林嬸。”
“該走就走,別磨蹭?!?/p>
石頭叔嘴上硬,手里的草繩卻慢了,“不過既然要待三天,就把院里的柴火劈了,再讓你嬸子再給你做點吃的。到了長安多不易,在家就多吃點。”
“我來我來!” 小石頭從籬笆外鉆進來,“言哥,我?guī)湍闩?!我現(xiàn)在能舉起半捆柴了!”
接下來的三天,石家村的晨霧里總飄著煙火氣。
石言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劈柴。
他把劈好的柴碼得整整齊齊,比去年高了半尺;
又把新煉的精鹽分裝在陶罐里,用麻布封口,在罐底寫上日期 —— 這些是留給林嬸和石頭叔的。
小石頭像條小尾巴,天天跟著他。
石言教他怎么辨認能止血的草藥,怎么用粗鹽腌菜不容易壞,甚至把提純精鹽的法子也簡單說了說:“等你再長大些,就可以自己做精鹽去鎮(zhèn)上賣,換錢買弓箭?!?/p>
“我才不要自己去,” 小石頭咬著酸棗,“等我長大了,我就去長安找你!聽說長安的街道比咱村的打谷場還寬!”
“等你能拉開三石弓,我就帶你去?!?石言揉他的頭發(fā),像在揉自己當年的碎發(fā)。
林嬸則天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麥仁粥里加了新磨的豆子,胡餅里夾著腌好的臘肉,連糙米飯都蒸得軟糯 。
她總說 “去了長安,就吃不著家里的味道了”。
石頭叔偶爾會指點石言幾招拳法,教他怎么在狹窄的巷子里借力打力,“東市人雜,遇著麻煩別硬拼,玄甲軍的規(guī)矩是‘活下來才能護人’”。
離別的前一天傍晚,石言請林嬸、石頭叔和小石頭在院里吃飯。
桌上擺著林嬸做的腌菜、石頭叔珍藏的米酒,還有石言特意烤的野兔 —— 是他用秦懷玉送的箭射的,箭法竟比去年準了不少。
“到了長安,要按時吃飯,別總熬夜?!?/p>
林嬸給石言夾了塊兔腿,“玄甲軍的差事再忙,也得記得添衣裳,長安的冬天比咱村冷。”
“要是有人欺負你,就打回去?!?石頭叔喝了口米酒,聲音有些啞。
小石頭扒著碗里的飯,突然紅了眼眶:“言哥,你什么時候回來?我給你留酸棗,留最大最甜的那種?!?/p>
石言的鼻子也酸了,他舉起米酒碗:“我肯定回來!等我在長安站穩(wěn)腳跟,就接你們?nèi)プ?—— 住帶院子的房子,院里種槐樹,還能腌菜、劈柴,跟這兒一樣。”
夜風穿過院子,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應和他的話。
.....
出發(fā)那天,天剛蒙蒙亮。
林嬸給石言的包袱里塞了最后一樣東西 —— 是塊繡著 “平安” 二字的護身符,用的是她攢了半年的絲線。
石頭叔把那把斷弓找了出來,用麻布仔細包好:“帶上吧,你爹的東西,能護著你?!?/p>
村口停著輛馬車,李承乾、程處亮和秦懷玉已在車邊等著。
程處亮正跟小石頭炫耀他的新馬槊,秦懷玉在檢查馬車的車輪,李承乾則望著石言家的方向,眼里帶著笑意。
“都準備好了?” 李承乾見石言出來,揚了揚下巴。
“好了?!?石言把包袱甩上車,最后看了眼自家小院 ,破陶罐還擺在墻角,青石板上的鹽粒痕跡被掃干凈了,老槐樹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很長,像在跟他告別。
“走吧!” 石言跳上馬車,對著林嬸、石頭叔和小石頭揮揮手,“等我回來!”
“路上小心!” 林嬸的聲音帶著哭腔。
馬車緩緩駛動,石家村的輪廓漸漸變小,最后縮成一個模糊的黑點。
石言掀開窗簾,看著那片熟悉的黃土、田壟和老槐樹,雖然才一年多,但這一年多的相處畫面一幕幕浮現(xiàn)眼前。
“想啥呢?” 程處亮遞給他塊糖人,“到了長安,我先帶你去東市,那里的胡商有波斯的香料,聞著比你煉的鹽還香!”
“先去熟悉防務。” 秦懷玉拿出東市的輿圖,
“東市有十二條巷,你得先記熟路線 —— 要是迷路了,可別說是玄甲軍的十夫長?!?/p>
李承乾笑著把輿圖搶過來:“別急,先讓他嘗嘗長安的飯菜 —— 我知道有家鋪子,老板的女兒是胡姬,舞跳得可好看了?!?/p>
石言看著吵吵鬧鬧的三人,又看了看懷里的斷弓和護身符, 也有些期待未來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