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上還留著少年身上的艾草味，「進(jìn)了考場，莫說你是女子，連你自己是誰都忘了，

才能活?！顾蛟陟`前，指尖撫過弟弟常翻的那本《論語》。書頁間夾著的胭脂紙簌簌作響，

那是她前幾日偷偷夾進(jìn)去的——女書里的「批注」，從不用墨，只用胭脂調(diào)了花汁寫，

尋常人看著就是些歪歪扭扭的紅痕，只有她們這些靠女書傳信的女子能讀懂。忽然，

指尖觸到一點尖銳。她把書頁掀開，七根繡花針整整齊齊釘在「女子無才便是德」那行字上。

針尾染著淡淡的茜草紅，組成一行女書：「院試考官姓陳，左撇子，

收銀子時愛用指甲刮銀票邊角?！故擎?zhèn)上繡坊的張阿婆傳來的信。張阿婆的兒子在府衙當(dāng)差，

這些消息是用三匹上等蘇繡換來的。她拔下針，在燭火上燎了燎針尖。

針身的銹跡遇熱泛起一點青煙，帶著鐵被燒透的腥氣。母親端來一碗融化的蜂蠟，

她捏起一根針，蘸了蠟，又取過一張銀票——二十兩，是母親把傳家的銀項圈拆了，

又賣了半年繡活才湊齊的。銀票被撕成七片，每片都裹上一根針，再滴上蠟，

搓成七顆鴿子蛋大的蠟丸?！竿滔氯?。」母親把蠟丸擺在她面前，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蘆葦，

「搜身的人再仔細(xì)，也搜不到肚子里去。」第一顆蠟丸滑進(jìn)喉嚨時，

她聽見前院傳來吹鼓手的號聲，嗚嗚咽咽，像誰在哭。第二顆卡在嗓子眼，她猛灌了口溫水，

蠟殼在舌尖化開一點，銀票的苦咸混著蜂蠟的澀味涌上來，嗆得她眼淚直流。「阿姐……」

一聲極輕的呼喚，像羽毛搔過心尖。她猛地回頭，靈堂的門被風(fēng)撞開，

喪幡上的白布條掃過門檻，卷走幾片燒盡的紙灰。弟弟的牌位在燭火里明明滅滅，

牌位上「林晗」兩個字，墨汁還新鮮著，是她昨夜親手寫的。她把最后一顆蠟丸塞進(jìn)嘴里，

用力咽下去。喉嚨里的刺痛漫開來，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赴⒌?，」她對著牌位輕聲說，

聲音被蠟丸堵在喉嚨里，含糊不清，「你等著，我替你去考。」窗外，雨點子打在青瓦上，

淅淅瀝瀝的，像是誰在用女書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