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攥著那把油紙傘回到偏殿時,手心還帶著點(diǎn)潮意。檐角的水珠滴答作響,他望著傘面上暗紋的云鶴,突然想起剛才在藏書閣,凌寒淵的指尖擦過他發(fā)梢時的溫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直跳。
“阿澈,發(fā)什么愣呢?”阿竹端著一盆熱水進(jìn)來,見他對著傘傻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快擦擦臉,青禾哥來說,下午有仙門宴,讓你去前殿幫忙打雜?!?/p>
林澈猛地回神:“仙門宴?什么日子?”
“還能什么日子,鎮(zhèn)壓魔物慶功唄。”阿竹把布巾扔給他,“聽說這次來了不少仙門長輩,你可得當(dāng)心點(diǎn),那些老古董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最看不慣咱們雜役碰他們的東西。”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尤其是玄陽仙尊,去年看見我給青禾哥送藥,非說我偷了他的玉墜,差點(diǎn)把我關(guān)禁足室?!?/p>
林澈接過布巾擦臉,熱水的暖意漫上來,他卻想起凌寒淵冰涼的指尖:“仙尊……也會去嗎?”
“那是自然,他可是主角?!卑⒅穸自诘厣喜磷雷?,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了晃,“不過你別指望他護(hù)著你,那種場合,他多半端著仙尊的架子,哪顧得上你?”話雖這么說,卻偷偷沖他眨眨眼——上次林澈發(fā)燒,凌寒淵守了整夜的事,他可都看在眼里。
下午的前殿果然熱鬧非凡,各色仙袍穿梭往來,玉飾碰撞的脆響和談笑聲混在一起,比雜役處過年還熱鬧。林澈縮在角落擦桌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睛卻忍不住往主位瞟——凌寒淵還沒來。
正擦著,青禾悄悄湊過來,塞給他一張紙條,指尖在他手心里快速劃過:“小心玄陽仙尊,他今早看見你跟仙尊說話了?!奔垪l上的字跡有些潦草,末尾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劍穗——是青禾特有的暗號,代表“危險”。
林澈捏著紙條心里一緊。玄陽仙尊他知道,是青云門的長老,總愛找凌寒淵的麻煩。他趕緊把紙條塞進(jìn)袖袋,低頭假裝擦桌子,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一個穿紫袍的中年男人正盯著他,腰間玉墜刻著半截斷劍——正是阿竹說的,玄陽最寶貝的“斷云墜”。
林澈心里發(fā)毛,剛想換個地方,就被玄陽身邊的小道童喊?。骸澳莻€雜役,過來!”
林澈硬著頭皮走過去,袖口還沾著點(diǎn)擦桌子的水漬:“仙師有何吩咐?”
小道童下巴抬得老高,鼻尖幾乎要翹到天上:“我家仙尊渴了,去倒杯靈犀泉來。”
靈犀泉是貢品,平時鎖在鎏金玉壺里,鑰匙在首席大弟子手里,哪輪得到雜役碰?林澈剛想推托,玄陽突然開口,聲音慢悠悠的,卻帶著刺:“怎么?寒玉宮的雜役,連倒杯茶都不會?還是說……”他目光掃過林澈的袖口,“覺得我這老頭子,配不上你家凌仙尊的臉面?”
周圍的目光“唰”地一下聚過來,幾個眼熟的弟子開始交頭接耳。林澈認(rèn)得他們,上個月在藥圃,就是他們笑話他把白術(shù)當(dāng)甘草,被凌寒淵罰掃了三天落葉。
“不敢,只是靈犀泉貴重,怕污了仙尊的眼。”林澈攥緊了袖子,指尖掐進(jìn)掌心,指甲縫里還留著昨天抄書時蹭的墨漬。
“哦?”玄陽突然站起來,玉墜在胸前晃出冷光,“那你覺得,什么配得上我的眼?是你這雙掃冰階的手,還是寒玉宮那位……”他故意拖長聲音,“特意為你開小灶的凌仙尊?”
這話像根刺,扎得林澈心口發(fā)疼。他想起三天前,凌寒淵在藏書閣教他辨認(rèn)靈草,指尖劃過他手背時說的那句“笨,靈犀草的葉子是三瓣”,耳尖突然發(fā)燙。
還沒等他反駁,殿外突然傳來衣袂翻飛的聲音。凌寒淵站在門口,月白長袍上沾著片冰梅花瓣,顯然是從寒玉宮趕來的。他目光掃過林澈攥緊的袖口,落在玄陽身上時,瞬間冷下來:“玄陽仙尊倒是清閑,欺負(fù)一個雜役,很有意思?”
玄陽臉色微變,卻還是強(qiáng)笑道:“凌仙尊說笑了,不過是讓他倒杯茶,哪來的欺負(fù)?”他指尖摩挲著斷云墜,聲音里帶了絲酸意,“不像凌仙尊,對雜役都這么上心,當(dāng)年我?guī)У茏訒r,可沒這耐心。”
凌寒淵沒理他,徑直走到林澈身邊,目光落在他腕間的紅痕——剛才被小道童拽過的地方,已經(jīng)泛起了青。他突然抬手,握住林澈的手腕往自己身后帶,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大殿:“他是我寒玉宮的人,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p>
林澈被他拽著,后背撞上他的胸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著冰梅的氣息。周圍的抽氣聲此起彼伏,有個弟子不小心碰倒了玉杯,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玄陽的臉?biāo)查g漲紅,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凌仙尊這是要護(hù)短?別忘了,仙門有仙門的規(guī)矩——”
“規(guī)矩?”凌寒淵打斷他,指尖輕輕拂過林澈腕間的紅痕,靈力漫過皮膚,青痕瞬間淡了,“我寒玉宮的規(guī)矩,就是護(hù)短?!彼ь^看向玄陽,眼神冷得像冰,“當(dāng)年你摔進(jìn)泥塘,還是我用靈力幫你烘干衣服,如今倒學(xué)會拿規(guī)矩壓人了?”
這話一出,殿內(nèi)響起壓抑的笑聲。玄陽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那是三百年前的糗事,他一直以為沒人記得,沒想到凌寒淵會當(dāng)眾提起。
凌寒淵沒再理會他,拽著林澈就往外走。經(jīng)過玄陽身邊時,他忽然停下,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斷云劍穗,我記得你師父臨終前,是讓你護(hù)著仙門,不是讓你盯著我的雜役?!?/p>
玄陽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震驚——斷云劍穗是他師父的遺物,除了凌寒淵,沒人知道他藏在玉墜里。他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手緊緊攥住斷云墜,指節(jié)泛白。
被凌寒淵一路拽回寒玉宮的偏殿,林澈的手腕已經(jīng)被捏出了紅痕。他看著凌寒淵緊繃的側(cè)臉,心里又甜又澀:“仙尊,謝謝你……”
凌寒淵猛地轉(zhuǎn)身,低頭看著他的紅腕,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片紅痕,動作溫柔得不像他:“疼嗎?”
林澈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臉頰發(fā)燙:“有、有點(diǎn)?!逼鋵?shí)更多是害羞——長這么大,除了小時候娘親,還沒人這么仔細(xì)地看過他的傷。
凌寒淵的指尖頓了頓,突然俯下身,溫?zé)岬臍庀⒎鬟^他的手腕,他竟用靈力輕輕揉了起來。柔和的藍(lán)光漫過皮膚,那點(diǎn)疼瞬間就散了,反而有股暖意從手腕蔓延到心口。
“以后再有人欺負(fù)你,報我的名字。”凌寒淵的聲音很低,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沙啞,“寒玉宮的人,還沒輪到別人欺負(fù)。”他指尖劃過林澈腕間的紅痕,像是在確認(rèn)傷有沒有好,“別學(xué)阿竹,被欺負(fù)了只會躲在柱子后抹眼淚。”
林澈猛地抬頭,撞進(jìn)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影子,像盛滿了星光。他張了張嘴,想說“阿竹才不會”,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凌寒淵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他收回手,轉(zhuǎn)身走到桌邊倒了杯茶,遞給他:“喝點(diǎn)水,壓壓驚。”茶杯是他常用的素白瓷盞,邊緣還留著道淺裂紋,是去年林澈不小心摔的。
林澈接過茶杯,指尖的顫抖怎么也止不住。溫?zé)岬牟杷^喉嚨,卻壓不住他狂跳的心臟。他看著凌寒淵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他這句話,就算被再多的人刁難,也值了。
【叮!目標(biāo)人物公開維護(hù)宿主,占有欲顯著提升,愛意值+5%,當(dāng)前愛意值33%?!?/p>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林澈低頭看著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揚(yáng)。原來,被人這樣護(hù)著的感覺,是這么好。
凌寒淵像是察覺到他的笑意,轉(zhuǎn)身看他:“笑什么?”
“沒、沒什么?!绷殖夯琶Φ拖骂^,臉頰發(fā)燙,“就是覺得……仙尊你剛才特別帥?!?/p>
凌寒淵的耳尖微微泛紅,卻故意板著臉:“油嘴滑舌。”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冰梅,聲音悶悶的,“以后少去那些場合,免得惹麻煩?!?/p>
林澈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彼D了頓,鼓起勇氣問,“仙尊,你剛才說……我是你寒玉宮的人,是真的嗎?”
凌寒淵回頭看他,眼神里帶著一絲無奈,卻又藏著一絲溫柔:“不然呢?”他指尖劃過桌面,停在那道淺裂紋上,“難不成,你想當(dāng)青云門的雜役?”
林澈被他逗笑,心里的甜像泡開的蜜糖,一點(diǎn)點(diǎn)漫開來。他突然想起青禾說過,凌寒淵小時候總被師父罰抄書,抄到半夜,還是他偷偷送點(diǎn)心——原來,這座冰山,早就把溫柔藏在了細(xì)節(jié)里。
正說著,阿竹咋咋呼呼地推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個紙包,馬尾辮上還沾著片雪花:“阿澈,青禾哥給你帶了桂花糕——”他話沒說完,就看見凌寒淵站在窗邊,頓時僵在原地,“仙、仙尊也在???我、我先出去了!”
林澈笑著把他拽回來:“跑什么?仙尊又不吃人。”他接過紙包打開,一股甜香彌漫開來,“仙尊,嘗嘗?青禾哥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p>
凌寒淵看著他遞過來的桂花糕,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入口清甜,帶著桂花的香氣,不像他平時吃的那些寡淡無味的點(diǎn)心,竟覺得格外爽口。他突然想起,上次在藏書閣,林澈也是這樣,把沾著糖霜的手指伸到他面前,說“仙尊嘗嘗,比煉乳還甜”。
林澈看著他吃得認(rèn)真,心里甜甜的。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沒有魔物,沒有刁難,只有他和他,還有吃不完的桂花糕。
凌寒淵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看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看什么?”
林澈搖搖頭,笑著說:“沒什么,就是覺得……仙尊笑起來,真好看?!?/p>
凌寒淵的耳尖更紅了,他輕咳一聲,轉(zhuǎn)身看向窗外,卻沒再板著臉。陽光透過窗欞照進(jìn)來,落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連這寒玉宮的冰墻,都似乎沒那么冷了。
阿竹偷偷戳了戳林澈,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看見沒?仙尊耳朵紅了!”卻被凌寒淵一個眼風(fēng)掃過來,頓時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偏殿外,雪又開始下了。林澈看著凌寒淵的背影,突然覺得,無論外面的風(fēng)雪多大,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畢竟,他現(xiàn)在是有“名份”的人了——他是凌寒淵的人,是寒玉宮的人。這個認(rèn)知,讓他心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shí)和溫暖。
而凌寒淵望著窗外的冰梅,想起剛才在宴會上,林澈攥緊他手腕的力道,突然覺得,或許,護(hù)短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他再也不想看見那雙眼睛里,有害怕和委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