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中年男子明顯不相信神色，王氏趕緊一把掐著大丫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大人您瞧，這丫頭雖然瘦了點，但膚色可白凈，還有這眼珠子，又黑又亮的，身上還有香味呢！”
王氏像推銷貨物一般，和中年男人推銷著。
中年男人心嗤:小丫頭片子看起來跟路邊乞丐差不了多少，不臭都好了，還帶香味呢。
不過到底點了頭，“只值半兩?！?/p>
這就是收下的意思了。
“名字，年歲，戶籍?！惫苁履幽凶幼焐蠁栔?，已然提筆欲寫。
“半兩！”王氏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是說有二兩銀子嗎？”
中年男人冷了臉，“不愿意就走，下一個！”
王氏咬牙，半兩就半兩，賠錢貨這模樣賣到青樓還沒半兩呢，好歹夠還欠下的錢了。
只是這名字...賤丫頭哪里來的名字。
“你這婦人怎的回事，不愿意就別在這擋道?！焙箢^那漢子已經在催了。
他家閨女模樣可比眼前這個瘦不拉幾的丫頭好多了，向來定是值個二兩的。
管事男人也抬眼看向王氏。
王氏急聲，“誰說我不愿意了！”
“半兩，她叫半兩，十四歲，桃花鎮(zhèn)李家村....”
管事男子垂眸，筆墨飛快，很快便將信息記錄在冊，接著將半兩銀子扔在桌上。
王氏一把抓起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又趕緊揣進懷里。
“謝謝，謝謝兩位大人?！彪S即連個眼神都沒留給大丫就走了。
大丫，現(xiàn)在應該叫半兩了。
一直低頭沉默的半兩，突然扭頭看了眼頭也不回的王氏。
半兩銀子買來，又半兩銀子賣出去，也算了斷了。
今后，她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了。
只是蘭姐姐那沒來得及說上一聲，還有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十個銅板，怕是都沒機會帶走了。
此時半兩還不知，這是她人生的一個大轉折點。
一名差役上前將半兩帶離。
差役腳程極快，半兩只能小跑跟上。
許是小姑娘看起來太過凄慘，那偶爾露出來的小手臂，還有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差役起了惻隱之心，緩了步伐。
“大人?！卑雰汕由傲瞬钜垡宦?。
她是聽方才王氏這般喚那兩個男人的，這會自己這么喊，應是錯不了。
果然。
“嗯？何事？”差役應著，心想這小姑娘其貌不揚，聲音倒是軟糯好聽，不似自己閨女那公鴨嗓。
也是奇了，明明閨女小時候還奶聲奶氣的，怎的大了就成了公鴨嗓了，
“大人，我，我可以可以不接客嗎？”
差役心里想著事，這會聽聞半兩的話，猛地停下腳步，轉頭滿臉詫異，“誰與你說是...”
見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睛，希冀看著自己，差役咽下沒說完的話。
到底是苦命孩子，想來也是小姑娘家人先前說要將她賣去青樓，這才讓小姑娘誤會了。
“你現(xiàn)下已經是候選宮女了，往后是要入宮伺候貴人主子的，不過......”
接下來的差役沒說。
不過，若是考核不過，下場，他一個小小差役不知。
這些，都是上頭大人物的決定。
半兩聽到宮女二字，雙眼卻是一亮。
蘭姐姐就是在宮里當繡娘的，自己進了宮，又有蘭姐姐傳授的手藝，說不定也能當個繡娘。
等到了年歲放出宮，屆時手里有了銀錢，也像蘭姐姐這般，自己起個房子一個人過，也挺好。
越想，半兩大大的杏眼里光亮就越甚，起初的惶恐和死意也散了不少。
這廂，王氏回到李家村天已經有些黑了，半道遇上李如蘭，立即高聲問:“李如蘭，我的錢呢？”
指半兩今兒一大早送出去的繡品。
李如蘭心里一陣嫌惡，面上卻不顯，“李嫂子，大丫呢？”
早上交代了大丫晚些過來取錢，一直沒見人來，想著去家里看看，李長貴卻說王氏帶著大丫出門了。
李如蘭心下頓覺不好，這會又見只有王氏一人，不好的想法更甚。
“她啊，被我賣了。”王氏一臉不以為意。
李如蘭一聽大丫被賣，頓時氣血上涌，“你！你將大丫賣到哪去了？”
“賣到縣衙了，怎的，你還要給那賠錢貨贖回來？”王氏又橫眉:“少廢話，快將我的錢拿來！”
想到這幾日縣衙在挑選候選宮女，李如蘭眉心高高蹙起，看王氏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那宮里是好去的？！
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
隨即又想，能進宮也好，運氣好還能熬到歲數(shù)被放出宮，若是運氣不好...
早知大丫會被賣進宮就好了，自己也多告誡她一些。
罷了，也總好過繼續(xù)待在這被王氏磋磨死。
李如蘭想通后，從袖袋里拿出準備好的銅板往王氏懷里一扔，便頭也不回走了。
“呸！得意個什么勁！沒人要的老姑婆！”王氏啐了一口，又興高采烈數(shù)起銅板來。
—
嬤嬤見著差役帶來的人，那眉頭比縣衙外中年男人還要皺得緊。
但想著能過了外頭那關，應是符合基本要求的。
再看這丫頭，雖說瘦瘦小小沒二兩肉，但膚色白凈，一雙杏眼大而亮，臉型長得也還行，底子是有的，將養(yǎng)將養(yǎng)應是差不了。
隨即，將人領進了屋子。
屋里還有兩個嬤嬤，見著半兩后，也和那嬤嬤一樣，眉心蹙起又松開。
“將衣裳脫了?！币粙邒唛_口。
半兩頓時滿臉驚恐，雙手死死護住衣襟。杏眼里蓄滿了淚。
她想不通既是當宮女，怎的還要脫衣裳。
方才開口的嬤嬤見此又蹙起眉，厲聲呵斥:“你這是做甚？！”
“這些都是必有的查驗，若是這關過不了，別說進宮當宮女，連當勛貴人家府里最下等的粗使婢女都不夠格！”
半兩反應了好一會，這才慢慢松開了手，表情也從驚恐變成緊張。
自己身上都是傷，面前這位大娘若是不滿意，自己是不是就不能當宮女了？
想著，眼淚到底落了下來。
嬤嬤眉頭蹙得更緊了，這性子也未免太過膽小了些。
不多時，嬤嬤查驗完，邊凈手，邊和另一位嬤嬤說道：“小丫頭還真看不出來，記上吧，優(yōu)，極品，身帶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