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又怎樣？你畫的?！?/p>
那只沾滿濕泥灰塵的手，指甲邊緣泛著過度用力后的青白，死死地摁在早已被臟水泡透、徹底癱軟變形的那團(tuán)紙上。手指嵌入紙漿，混合著灰黑的泥漿從指縫里緩慢滲出。
陸深的聲音，冰冷平靜的宣判像最后一塊千鈞巨石，沉沉砸下。
“你畫的?！?/p>
三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淬了冰的鋒刃，精準(zhǔn)地剖開了顧燃拼命用狂暴筑起的堤壩。
顧燃渾身驟然劇震！扼住陸深小臂的手非但沒有松開，反而如同失控的液壓鉗猛力絞緊！骨骼在強(qiáng)大壓力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他喉嚨深處滾動著一種破碎的、仿佛困獸被逼至絕境時從齒縫里擠壓出來的低吼，那聲音渾濁不清，卻蘊(yùn)滿了瀕臨毀滅的狂亂：
“我……讓……你……”
他整個人如同被拉到極致的強(qiáng)弓，每一塊肌肉都在高頻震顫，每一個細(xì)胞都在瘋狂叫囂著摧毀！他的身體爆發(fā)出遠(yuǎn)超陸深抵抗極限的恐怖力量，強(qiáng)行扭著那條被掐死的胳膊，狂暴地將陸深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硬生生掀扯！
陸深悶哼一聲，眼前景物天旋地轉(zhuǎn)，巨大的撕扯力讓他身體完全失控，被粗暴地往后貫出去！后背和后腰狠狠撞上身后同樣冰冷粗糙的瓷磚墻壁！
咚！
劇烈的碰撞讓他眼前瞬間發(fā)黑，五臟六腑都絞成一團(tuán)，喉頭泛起鐵銹般的腥甜。
但更兇猛的巨變就在此刻爆發(fā)！
那股推壓著他撞墻的恐怖力量并沒有消失，反而在撞擊后如同被激怒的巖漿般更加暴虐！陸深還沒從撞擊的眩暈中掙扎出來，一片更沉重、更具壓迫性的陰影裹挾著灼燙欲焚的怒火，猛地覆壓下來！
顧燃！如同一頭徹底被點(diǎn)燃了毀滅本能的兇獸，被那句平靜的指控徹底粉碎了理智的堤壩！他借著掀翻陸深撞墻的反作用力，如同炮彈出膛般悍然前撲！高大寬闊的身體帶著千鈞重量，狠狠壓制在陸深剛剛撞墻后被撞軟的身體上！
兩人的胸膛隔著薄薄的校服布料毫無縫隙地緊貼在一起。心臟在極致的壓迫下瘋狂搏動，那劇烈的、不同步的搏動聲隔著骨頭和血肉激烈地沖撞，擂鼓般敲打著彼此的神經(jīng)。骨頭和骨頭在蠻力的對抗中狠狠硌著對方?；靵y灼燙的鼻息混合著血腥氣和汗意，劈頭蓋臉地噴涌、交融，粘稠得像濕熱的泥潭。
顧燃的手！
那只扼著陸深小臂的手終于松開了一瞬間，目標(biāo)卻轉(zhuǎn)移得極為精準(zhǔn)且兇狠！
如同鋼澆鐵鑄的手臂瞬間如蟒蛇般纏繞上來，一只手狠狠地、不容反抗地抵在陸深劇烈起伏的胸口，將他死死釘在墻壁上！另一只手——那只剛才還試圖格擋的、充滿了恐怖力量的手——帶著一股幾乎要碾碎一切的狂暴意志，悍然抓向陸深還死死摁在地上污紙的那只手！
“拿來！” 一聲壓抑到極致卻瀕臨爆裂的怒吼從顧燃緊咬的牙關(guān)里迸出，每個字都像帶著血腥味的碎片。那只手如鷹爪般悍然落下，目標(biāo)是陸深的手腕！他要強(qiáng)行掰開那五根死死嵌入污紙里的手指，把這最后的、羞辱的“證據(jù)”徹底奪走、毀滅！
陸深在極致的眩暈和窒息中爆發(fā)出最后的兇狠！
那只壓在污紙上的手猛地向內(nèi)側(cè)一縮，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避開抓向他手腕的致命一擊！但代價是顧燃鋼鐵般的手指擦著他掌背掠過，在凸起的骨節(jié)上瞬間刮出幾道火辣辣的血痕！
劇痛反而激起了更冷的反擊！
陸深完全放棄了那只已經(jīng)痛麻了的手臂！他驟然側(cè)頭，染著一層薄汗的額發(fā)緊貼著冰涼的墻面，冰冷的視線如同穿透迷霧的探照燈，帶著穿透靈魂般的銳利和幾乎刻薄的挑釁，狠狠刺向顧燃近在咫尺、因狂怒而扭曲的臉。
嘴角咧開一個殘酷的、幾乎算得上嘲諷的弧度，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刮骨裂肉：
“原來顧少……”
他故意停頓了半秒，欣賞著對方眼中那瀕臨爆炸的巖漿。
“…喜歡在背后?！?/p>
語調(diào)是刻意的緩慢，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可惡了然。
“…偷偷畫我？”
最后兩個字，如同點(diǎn)燃引信的火星，精準(zhǔn)地投進(jìn)了顧燃眼中那翻騰的、瀕臨爆發(fā)的火山口！
顧燃的瞳孔劇烈地收縮、放大！那里面濃稠的黑暗情緒——被看穿的羞恥、無處宣泄的暴怒、隱秘被當(dāng)眾揭破的難堪——如同沸騰的油鍋被投入最后的冰塊，轟然炸開！他抵著陸深胸口的手瞬間繃緊到極致，手背上青筋盤虬，連帶著被他死死壓在身下的陸深身體都隨之劇烈顫抖，骨頭被擠壓得咯咯作響。
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應(yīng)聲而斷！
“操你媽！” 一聲嘶啞到失真的、包含了無盡屈辱和毀滅欲的咆哮猛地炸開！顧燃那只抓空的手不再是爪，而是驟然捏緊！拳頭帶著足以崩山裂石的狂怒和一股完全不顧后果的毀滅性力量，裹挾著風(fēng)聲和胸中噴薄的巖漿，悍然朝著陸深的面門砸下！
不是對著墻。他就是要把這張可恨的、吐出刀刃般話語的臉，連同他這個人，徹底砸爛！
拳頭揮出的軌跡帶著死亡的殘影，籠罩了陸深眼前所有的光。
陸深瞳孔驟然縮緊！在那股足以粉碎面骨的罡風(fēng)撲面而來的剎那，被釘在墻上的身體猛地爆發(fā)出瀕死野獸般的求生本能！一直被忽略的、那只被松開后垂在身側(cè)的左臂，如同隱藏的毒蛇般閃電般彈起！
手臂帶著一股巧勁，快準(zhǔn)狠地格在顧燃揮拳那條手臂的肘彎內(nèi)側(cè)——一個極刁鉆的、試圖瞬間卸力的位置！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逼仄的洗手間內(nèi)爆響，像一顆微型炸彈在兩人狹小的空間里引爆！
顧燃的拳頭軌跡不可避免地因?yàn)橹鈴澥芤u而產(chǎn)生了瞬間的偏斜。但他盛怒之下的力量實(shí)在太過恐怖，這一拳大部分的力量雖被陸深以驚人的反應(yīng)和技巧格擋偏轉(zhuǎn)，未能直接命中陸深的臉頰，擦著鬢角的發(fā)梢飛掠而過——
但拳風(fēng)的邊緣刮蹭到了陸深的額角，火辣辣的刺痛如同閃電般竄過太陽穴。
更可怕的是，這匯聚了顧燃全部狂怒與力量的一拳毫無緩沖地砸中了陸深臉頰旁、緊貼著他耳畔后方的那面墻壁！
咔——嚓?。?！
一聲刺穿耳膜的、令人牙酸膽寒的恐怖爆裂聲轟然炸響！
那不是拳頭砸在硬物上的悶響，而是堅(jiān)硬物體不堪重負(fù)、驟然碎裂、崩塌的聲音！
整面墻壁似乎都在這可怕的力量下顫抖了一瞬！
碎裂的硬塊飛濺！
在揚(yáng)起的、嗆人的灰白石塵粉末中，陸深被迫側(cè)著頭，瞳孔急劇收縮，清晰地看到——雪白的墻壁以顧燃緊貼他耳側(cè)的拳頭為中心，綻開了一張巨大而猙獰的蛛網(wǎng)裂紋！
裂痕深處，露出了墻里面灰黑色、脆弱不堪的石膏層！一個深深的凹陷赫然其中！那凹陷邊緣破碎、翻卷的石膏碎塊如同猙獰的傷疤，正撲簌簌地往下掉落著粉末！有些灰白的粉塵濺落在陸深側(cè)臉、脖頸上，冰冷刺骨。
時間仿佛停滯在這一片狼藉的塵埃彌漫中。
陸深僵硬地轉(zhuǎn)動著眼珠，目光定格在那片被徹底摧毀、觸目驚心的墻面上。
這非人的、暴戾的力量……
顧燃的拳頭還死死地砸在碎裂的石膏墻體中央！指節(jié)上的皮膚被碎裂的粗糙邊緣割破，幾道細(xì)小的血痕蜿蜒而下，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粘稠的血珠正緩慢地沿著指尖往下淌落。
整個空間里只剩下兩人粗重混亂到極致的喘息。還有那些灰白粉塵在光線里無聲飄落的軌跡。那股被逼到頂點(diǎn)、互相撕咬到血淋淋的氛圍，在墻面的巨大凹陷前，詭異地被這瞬間的物理破壞凝固了。
拳頭深深嵌在那觸目驚心的裂紋中心。粗糙、骯臟的石膏碎塊，如同被蠻力撕開的傷口邊緣，卷曲地翻卷著。粘稠的血絲正從顧燃緊握的指節(jié)縫隙里緩慢蜿蜒而下，混著灰白的粉塵，在墻壁上留下深紅細(xì)長的印痕，像某種邪惡的符文。
碎裂的聲音余波仿佛仍在狹小的空間里震蕩。
陸深被死死釘在墻上。后腦勺冰冷的觸感，后背緊貼瓷磚的滑膩感，肋骨被壓迫到極致幾近折斷的鈍痛……所有感知匯聚成一片尖銳的嗡鳴。但他側(cè)著頭的姿勢卻沒變分毫，目光像兩片冰冷的金屬量尺，精準(zhǔn)地丈量著那片塌陷的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