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最后一場殺青戲,是在一個晚霞染紅半邊天的傍晚。
那天正好是凌清越的生日,他飾演的角色坐在病房的窗前,靜靜看著病床上面色蒼白如紙的愛人。
歷時五個月的演繹,從大喜到大悲,電影并沒有迎來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角色李翼的愛人,為救他,在車禍中離世。
凌清越看著床上的人,早已分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他腦子里閃過一幕幕兩人朝夕相處的畫面,悲從心來,宛如刀割。
他不知道是為角色哭,還是為自己哭,分不清,總之,眼淚如洪水般涌出來。
“哥……”男孩喃喃。
時光定格在這一刻,全場寂靜,大家靜靜看著男孩的演繹,每個人都被這克制又洶涌的感情帶入,沉浸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
“好,卡!”
導演一聲令下。
如夢初醒。
周圍響起掌聲。
“擦下眼淚?!倍虾鋈豁懫鹨粋€極致溫柔的低沉嗓音,一張方巾遞過來。
凌清越接過,下意識:“謝謝。”
“演的很好?!蹦腥怂坪醭脸列α讼?。
凌清越心收緊,抬起頭,在夕陽的逆光中,看到陸秉橋那張陷在光線里,宛如刀刻般深邃的臉。
他私底下查過他的資料,知道陸秉橋是混血,父親是華僑,母親是瑞典人,他更多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如粉絲所言,好一張權(quán)威的臉。
挺拔的鼻梁,深邃黑沉的眼眸,唇瓣飽滿性感,唇下一顆小痣,增了幾分邪氣的魅惑。
他唇瓣柔軟,親上去壓迫感卻很強,凌清越在戲中感受過,那種如野獸般的掠奪感,讓人心悸。
他耳朵莫名燒紅,低聲:“謝謝陸老師。”
戲中,他喊哥。
戲下,他喊陸老師。
三個月的拍攝,朝夕相處。
劇中他們曖昧纏綿,不斷的身體接觸,呼吸相纏,宛如真正的戀人,可,也僅僅是宛如。
陸秉橋很快離開。
導演麗麗姐忽然推著蛋糕,帶著笑意向他走過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p>
燈暗下來,劇組人員帶著善意的笑向他靠攏。
昏暗的燈光中,凌清越看到蛋糕上的字。
“越越,22歲生日快樂,大爆喲!”
凌清越打了個寒顫,和這真實的世界有了一絲接軌。
是越越,凌清越。
不是李翼。
對。
他是凌清越。
是20歲,以練習生出道,但一直糊穿地心的透明小idol,凌清越。
在22歲這年,忽然走了狗屎運,被著名文藝片大導演,鄒云麗選中,作為了雙男主劇《折翼》的主角,李翼。
凌清越問過鄒云麗,為什么是他?
鄒云麗的回答也很簡單:“硬帥啊,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漂亮嗎?小孩兒,你在發(fā)光耶。”
凌清越無言以對。
“我是媽媽粉?!编u云麗說,她甚至還摸了摸男孩的頭,“小孩兒,好好演啊,前途無量?!?/p>
凌清越不清楚前途無量四個字的含義。
他出道兩年,靠臉演過兩部短劇的男二,出過一首單曲,但沒有任何水花,微博粉絲停留在二十萬,有十萬應該是公司幫忙買的,另外十萬,活粉到底有多少,凌清越一無所知。
凌清越甚至覺得,他的活粉,應該不過千。
前途無量,著實遙遠。
但,這是鄒云麗的戲啊。
最賣座賣好的文藝片大導演。
搭的是陸秉橋啊,
最帥最火最具商業(yè)價值的年輕影帝啊。
凌清越不敢想,這么好的一個香餑餑,怎么就砸在他腦袋上了。
“不用懷疑,你就是李翼。”
鄒云麗曾經(jīng)對他說:“你以為是我選了你嗎?不,是李翼選了你,越越,你就是李翼?!?/p>
李翼,單純堅韌的男大學生,因為一起校園霸凌,和霸凌者的哥哥,也就是劇中男主周承山,糾纏在了一起。
凌清越覺得慚愧,也越發(fā)珍惜這次機會,所以,相當認真努力的去演繹這個角色。
鄒云麗卻說:“不用演,清越,放松自己,你就是李翼?!?/p>
凌清越放松了自己,全身心投入。
他研讀劇本,如鄒云麗而言,李翼這個角色人設和他性格很貼近,演繹他,并不是很難的事情。
這五個月,他是凌清越,又不是凌清越。
劇中那些曖昧,那些糾纏碰撞,那些莫名的意亂情迷,讓他深陷其中,好似分不清心跳的真與假。
而在今天,戲結(jié)束了。
劇中,周承山為救他走了,李翼心跟著他一起死了。
凌清越活著,還在歡快的過生日。
這種真實與虛幻的拉扯,讓他心臟隱痛。
這種痛是正常的嗎?
凌清越不清楚,他這是第一次演戲,好多體驗,是全新的,在摸索。
凌清越不想掃大家的興,所以即便心事重重,也帶著笑,過完了整個生日。
22歲生日。
蠟燭吹滅的那一刻,他許愿。
前途無量。
并沒有加名字。
李翼,周承山,也要前途無量。
生日宴過完,周遭重新恢復寂靜。
已經(jīng)是深夜,凌清越卻睡不著,腦子里反反復復閃現(xiàn)的,是陸秉橋離開的背影。
陸老師,沒有參加他的生日宴……
導演還特意跑過來跟他解釋,說他檔期排滿了,很忙,讓他不要介意。
凌清越怎么會介意。
那是大影帝啊,為什么要參加他一個透明小idol的生日宴。
想是這樣的,可睡不著。
腦子里好似一團亂麻,怎么也捋不清楚。
左右睡不著,凌清越起來練舞。
他是idol出身,在國外做過幾年練習生,受過專業(yè)培訓,也吃過一些苦,在選秀節(jié)目出道后,火速簽了公司。
公司知名度并不高,他甚至沒有過多考察,那時候,他需要錢。
很爛俗的橋段,母親重病,換腎手術(shù)五十萬。
而合同簽約金,就是五十萬。
凌清越簽了,一簽就是五年。
五年五十萬,其實不少了,比多少打工人強的多。
凌清越挺知足的。
后面,五十萬也并沒有留住母親的命。
術(shù)后排異反應嚴重,母親在術(shù)后一年去世。
人走了,債卻留下來。
凌清越開始漫長的打工還債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