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在書房哼童謠沒被趕出去后，林澈心里對凌寒淵的那層堅冰，似乎悄悄融化了一角。之后幾天，他又被派去寒玉宮送過幾次點心，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凌寒淵的反應(yīng)。
他發(fā)現(xiàn)這位仙尊其實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冷冰冰的。有一次他送了剛出爐的桂花糕，凌寒淵雖然沒說話，卻在他轉(zhuǎn)身時，拿起一塊慢慢吃了。林澈從窗縫里偷偷看見，心里美得像揣了只小兔子，差點笑出聲。
這天傍晚，林澈正和阿竹在柴房門口劈柴，青禾急匆匆地跑過來，臉上帶著點慌張：“阿澈，快，寒玉宮那邊來傳話，讓你趕緊過去一趟，說仙尊……好像不太舒服。”
林澈手里的斧頭“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心里咯噔一下：“不太舒服？怎么回事？”
“不清楚，”青禾喘著氣，“剛才去送藥的仙侍被趕出來了，說仙尊在里面發(fā)了好大的脾氣，藥爐都砸了，讓你去看看能不能……”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是想讓林澈去試試，畢竟前幾次林澈在凌寒淵面前，似乎沒那么討嫌。
林澈顧不上多想，撿起斧頭往柴房里一扔，就跟著青禾往寒玉宮跑。一邊跑，他心里一邊打鼓：發(fā)脾氣？砸藥爐？這可不像是凌寒淵會做的事。難道是……心魔發(fā)作了？
書里好像提過，凌寒淵因為早年修煉出了岔子，心里藏著個心魔，時不時就會發(fā)作，發(fā)作的時候性情大變，極其危險。
越靠近凌寒淵的寢殿，空氣就越冷，還夾雜著一股暴躁的靈力波動，刮得人臉生疼。離著老遠(yuǎn)，就聽到里面?zhèn)鱽怼班枥锱纠病钡乃榱崖?，還有壓抑的喘息聲。
青禾在殿門口停下腳步，推了推林澈：“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小心?！?/p>
林澈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殿門。
殿里一片狼藉，藥爐碎成了好幾瓣，藥材撒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味和靈力碰撞的焦糊味。凌寒淵背對著他站在窗邊，肩膀微微顫抖，周身的寒氣比平時重了數(shù)倍，連窗臺上的盆栽都結(jié)了層薄冰。
他的氣息很不穩(wěn)，像是在極力壓制著什么，墨色的長發(fā)有些凌亂地散在肩上，原本束發(fā)的玉簪掉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林澈看得心里一緊，剛想開口說點什么，凌寒淵猛地轉(zhuǎn)過身來。
那一瞬間，林澈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凌寒淵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原本冰冷的瞳孔此刻翻涌著黑色的霧氣，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毀天滅地的戾氣，和平時那個清冷孤傲的仙尊判若兩人。
“滾出去！”凌寒淵怒吼一聲，聲音里帶著濃重的殺意，周身的靈力瞬間爆發(fā)開來，像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林澈。
林澈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這股靈力掀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墻上，后背傳來一陣劇痛，嘴角立刻溢出了鮮血。
他疼得眼前發(fā)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凌寒淵還在暴怒中，眼神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那黑色的霧氣在他眼底翻滾，似乎隨時都會吞噬他的理智。
林澈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雖然害怕，卻莫名地生出一絲心疼。他知道，這不是凌寒淵的本意，是他的心魔在作祟。
他忍著劇痛，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紙包——那是他上次被冰階凍傷后，阿竹給他的藥粉，他一直帶在身上。
林澈扶著墻，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著凌寒淵走去，每走一步，后背的傷口就像被撕裂一樣疼，血順著嘴角不停地往下流。
“仙尊……”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血沫的腥氣，“你別生氣……你的手……劃傷了……”
他指著凌寒淵的手，剛才砸藥爐的時候，凌寒淵的手背被碎片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正順著指尖往下滴，染紅了他潔白的衣袖。
凌寒淵愣住了。
他看著那個渾身是血、卻還在擔(dān)心他手傷的雜役，看著他那雙明明帶著恐懼、卻又透著真誠的眼睛，心里那股狂暴的戾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刺了一下，瞬間消退了不少。
眼底的黑色霧氣漸漸散去，只剩下清明，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悔意。
他剛才……差點殺了他。
凌寒淵看著林澈蒼白的臉，和他嘴角的血跡，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微微發(fā)疼。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澈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藥粉遞過去，因為疼痛和虛弱，他的手一直在抖：“這個……止血很管用的……你擦擦吧……”
凌寒淵盯著那包藥粉，又看了看林澈滲血的后背，眼底的悔意更濃了。他沒有接藥粉，只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林澈壓抑的喘息聲，和兩人之間那無聲的對峙。
林澈見他不接，也不敢再遞，只是低著頭，小聲說：“仙尊，你別再生氣了……對身體不好……”
凌寒淵還是沒說話，但周身的寒氣明顯收斂了許多。他默默地看著林澈，看著他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心里五味雜陳。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極其輕微地“嗯”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厲害。
林澈聽到這聲“嗯”，像是松了口氣，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連忙扶住旁邊的柱子，才勉強站穩(wěn)。
凌寒淵看著他這副模樣，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扶他，可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縮了回去，只是低聲道：“你……回去吧，找個仙醫(yī)看看?！?/p>
林澈點點頭，也顧不上別的，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后背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流失，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看著他踉蹌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凌寒淵才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又看了看地上那攤刺目的血跡，眼底的悔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拿起林澈留下的那包藥粉，打開，里面是灰色的粉末，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香。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點在傷口上，冰涼的觸感傳來，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
可心里的那份悔意，卻越來越濃。
【系統(tǒng)提示：目標(biāo)人物情緒波動劇烈，愛意值無變化，當(dāng)前仍為5%?！?/p>
林澈靠在殿外的墻上，聽到系統(tǒng)的提示音，苦笑了一下。果然，剛才那一下，把之前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好感，全都敗光了。
他嘆了口氣，拖著受傷的身體，慢慢往雜役處走去。今晚的月色很暗，照在地上，像是蒙了一層薄霜，冷冷的，就像凌寒淵剛才看他的眼神，帶著悔意，卻依舊冰冷。
但林澈不知道的是，在他轉(zhuǎn)身離開后，凌寒淵站在殿門口，默默地看了他的背影很久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才緩緩收回目光，眼底的情緒，復(fù)雜得讓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