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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拯救她了 音樂盒一直響 22393 字 2025-08-11 12: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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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念在電子廠待了三年。這三年里,她寄回家的錢足夠買一套縣城的房子,足夠蘇明宇報所有昂貴的輔導班,卻不夠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

她的英語越來越好,甚至能和車間里的外國技術員簡單交流。組長看她聰明,把她調到了質檢部,不用再站在流水線上,工資也漲了些。

張姐說:"念念,你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蘇念只是笑了笑。她不知道該怎么打算。家,是她永遠也逃不開的枷鎖。

直到那天,她接到了蘇建國的電話。男人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念念,你外婆......病重了。"

外婆?蘇念愣了很久,才想起那個總是坐在太師椅上,用挑剔的眼神看著她的老太太。她對她的印象,大多是母親轉述的——"你外婆說你丫頭片子沒出息"、"你外婆讓你多寄點錢回來給明宇買東西"。

"很嚴重嗎?"蘇念問。

"醫(yī)生說......可能不行了。"蘇建國的聲音在發(fā)抖,"你媽讓你回來一趟,順便......帶點錢。"

蘇念掛了電話,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動。她不想回去,那個家,那個充滿了指責和冷漠的地方,她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可那是外婆。是母親的母親。

張姐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想回就別回。那種家庭,回去就是填坑。"

"可是......"

"沒什么…

蘇念最終還是回了家。

她揣著攢了半年的積蓄,買了張站票,在綠皮火車的過道里站了二十七個小時。車廂里彌漫著泡面和汗味,她靠著冰冷的鐵皮壁,聽著車輪撞擊鐵軌的哐當聲,像被扔進了一臺老舊的榨汁機,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進家門時,外婆正躺在堂屋的竹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七月的天,她卻在發(fā)抖,嘴里哼哼唧唧地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趙惠蘭坐在旁邊抹眼淚,看見蘇念進來,眼睛立刻亮了,卻不是因為想念。

"你可回來了!"她拽著蘇念的胳膊就往里屋走,聲音壓得很低,"醫(yī)生說要住院,押金就得五萬。你手里帶了多少?"

蘇念的心沉了沉,從包里掏出銀行卡:"這里有三萬。"

"三萬夠什么?"趙惠蘭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你外婆養(yǎng)大我不容易,現在她病了,你這個做外孫女的不該盡心?趕緊再想想辦法,湊夠五萬!"

"我真的只有這些了。"蘇念攥緊了口袋里的兩千塊——那是她留著回去的路費,"廠里這個月工資還沒發(fā)。"

"沒發(fā)不會去借?"趙惠蘭瞪著她,"張姐不是跟你關系好嗎?你跟她借點!你外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蘇念看著母親眼里的急切,突然覺得很陌生。那不是擔心親人的眼神,更像在算計一件即將脫手的舊家具。

她走到竹床邊,外婆恰好睜開眼。渾濁的眼珠轉了轉,落在她身上,突然清晰了些:"是念念啊......"

蘇念愣了一下,這是外婆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過來......"老太太朝她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像老樹枝。蘇念遲疑地走過去,被她一把抓住手腕。那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錢......給明宇......"外婆的聲音氣若游絲,卻字字清晰,"別給......外人......"

蘇念的手腕一陣刺痛,她抬頭看趙惠蘭,母親正站在門口,眼里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平靜。

原來,連彌留之際的老人,都還記著要把錢留給孫子。

那天下午,蘇念去了銀行,把卡里的三萬塊全取了出來。趙惠蘭一把搶過去,數都沒數就塞進了口袋,轉身就往醫(yī)院跑,連句"你要不要一起去"都沒說。

蘇建國蹲在門檻上抽煙,看見她回來,把煙頭摁滅在地上:"念念,委屈你了。"

又是這句話。從小到大,每次她被母親責罵,被弟弟欺負,父親都是這句話。像一張過期的創(chuàng)可貼,貼在流血的傷口上,除了讓人更難受,毫無用處。

"爸,"蘇念看著他,"你就沒想過,這樣對我不公平嗎?"

蘇建國的頭埋得更低了:"都是一家人......你媽也不容易......"

"那我呢?"蘇念的聲音突然拔高,"我就容易嗎?我在廠里每天站十二個小時,手被燙得全是泡,我不敢說;我想吃個蘋果,都要攢好幾天錢,我不敢說;我看著別人上大學,心里像被刀割,我還是不敢說!"

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堂屋里回蕩,帶著壓抑了太久的哭腔。蘇建國猛地抬起頭,眼里有震驚,有慌亂,最終還是化作一聲長嘆:"爸沒本事......"

沒本事。這四個字,成了他一輩子逃避的借口。

晚上,蘇念躺在自己那張舊床上,聽見隔壁房間傳來母親和舅舅的爭吵聲。舅舅說外婆的醫(yī)藥費該幾家分攤,趙惠蘭罵他沒良心,說自己養(yǎng)女兒供了多少錢回家。

蘇念捂住耳朵,眼淚卻止不住地流。她想起張姐說的話:"有些家,回去就是填坑。"而她,就是那個被扔進坑里,用來填補一切的石頭。

第二天一早,蘇念沒打招呼就走了。她沒去醫(yī)院,也沒回那個所謂的"家",只是買了張去深圳的站票,像逃離一場瘟疫。

火車啟動時,她收到一條短信,是趙惠蘭發(fā)來的:"外婆情況不好,你再寄兩萬回來。不然就別認我這個媽。"

蘇念看著那條短信,手指懸在刪除鍵上,遲遲沒有按下。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臉上,很暖,卻驅不散心里的寒意。

她最終還是沒回。只是把手機關了機,塞進包里最深的角落。


更新時間:2025-08-11 12:1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