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林菱——現(xiàn)在的香菱——被帶回了薛府。養(yǎng)病期間,她小心觀察著這個新環(huán)境。薛家不愧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庭院深深,仆從如云。薛姨媽對仆人挺寬厚,寶釵雖年紀(jì)小卻已顯露出不凡的聰慧。
一周后的早晨,丫鬟領(lǐng)她去見薛姨媽。
"香菱啊,你今年多大了?可曾讀過書?"薛姨媽問道。
"回夫人,今年七歲。"她故意少報了兩歲,"在家時跟著母親認(rèn)過幾個字。"
"哦?"薛姨媽來了興趣,讓丫鬟拿來《三字經(jīng)》,"讀來聽聽。"
香菱裝作吃力地讀了幾段,偶爾"不小心"讀出幾個難字。薛姨媽越聽越驚訝,又讓她試著算幾道簡單的算術(shù)題。香菱控制著答題速度和準(zhǔn)確度,既表現(xiàn)出天賦又不至于太過驚人。
"難得小小年紀(jì)有這般靈性。"薛姨媽對身旁的嬤嬤說,"正好寶釵缺個伴讀丫鬟,就讓她試試吧。"
次日,香菱被帶到薛寶釵的閨房。房間布置得素雅大方,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經(jīng)史子集。寶釵正在臨帖,見她進來,放下毛筆微微一笑。
"聽說你識字?"寶釵聲音清脆。
"略知一二,不及小姐萬分之一。"香菱低頭回答。
寶釵讓她走近,指著桌上宣紙:"這是我剛寫的詩,你能讀嗎?"
香菱看著那娟秀的字跡,輕聲念道:"'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連平仄都讀對了。"寶釵眼中閃過訝異,"你可知道這詩的意思?"
香菱故作思考狀:"小姐寫的是...白海棠?"
寶釵眼睛一亮:"正是!你果然聰明。"她轉(zhuǎn)向薛姨媽,"母親,就讓香菱留下吧,我正好缺個對詩的伴兒。"
薛姨媽欣然同意。從此,香菱成了寶釵的貼身丫鬟,白天伴讀,夜里就睡在外間榻上。她刻意保持低調(diào),偶爾流露一點才學(xué),既不讓寶釵生疑,又逐漸獲得信任。
一個月后,薛蟠從學(xué)堂回來。這位薛家大少爺年方十歲,已顯露出紈绔子弟的脾性,一進門就大呼小叫要吃的。
"這是新來的丫頭?"他一眼盯上了正在研墨的香菱,"長得倒標(biāo)志。"
香菱心頭一緊。原著中薛蟠強搶香菱為妾的情節(jié)閃過腦海。她低頭退到寶釵身后,借整理書卷避開薛蟠的視線。
"哥哥別嚇著她。"寶釵岔開話題,"父親布置的功課可完成了?"
薛蟠悻悻地走了,臨走前還回頭看了香菱一眼。當(dāng)晚,薛姨媽把香菱叫去。
"蟠兒看上你了。"薛姨媽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答應(yīng)他等你及笄后收房。這期間你好好跟著寶釵學(xué)規(guī)矩,將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香菱如墜冰窟,卻只能叩頭謝恩?;氐阶√?,她輾轉(zhuǎn)難眠。十歲的薛蟠就動了這種心思,難怪長大后那般不堪。但眼下她無力反抗,只能先虛與委蛇。
第二天陪寶釵讀書時,她顯得心不在焉。
"怎么了?"寶釵放下書卷,"可是哥哥嚇著你了?別怕,有我在呢。"
香菱感激地看了寶釵一眼。這位未來的"蘅蕪君"雖然年紀(jì)小,卻已顯露出保護弱者的擔(dān)當(dāng)?;蛟S...寶釵能成為她在薛家的庇護?
"小姐,"她鼓起勇氣問,"聽說京城賈府比咱們家還大,是真的嗎?"
寶釵笑了:"你倒是好奇。賈府是我姨媽家,確實富麗堂皇。怎么,想去看看?"
香菱點點頭:"聽說賈府有個銜玉而生的公子,還有位林姑娘才學(xué)不凡..."
"你消息倒靈通。"寶釵有些驚訝,"林妹妹是我表妹,確實聰慧過人。至于寶玉表哥..."她搖搖頭,"是個古怪性子,最愛和女孩兒廝混。"
香菱暗自記下這些信息。按照原著,幾年后薛家會上京入住賈府。如果她能跟著去,就有機會接觸更多關(guān)鍵人物,或許能找到改變命運的方法。
"小姐,"她小心翼翼地問,"若有機會,能帶我去京城開開眼界嗎?"
寶釵拍拍她的手:"好好服侍我,將來自然帶你同去。"
香菱松了口氣。至少,她爭取到了時間。在前往賈府前,她必須學(xué)會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規(guī)則,既不能太過耀眼招人嫉恨,也不能平庸到任人宰割。
窗外,一彎新月掛在梧桐枝頭。香菱望著那抹清輝,想起甄府的父親此刻是否也在望月思女。她摸了摸眉間的胭脂記,暗自發(fā)誓:
"甄英蓮,我會替你好好活下去。不僅要活,還要活得精彩。"
金陵的夏日悶熱潮濕,薛府后院的芭蕉葉被曬得卷了邊。
香菱跪坐在寶釵閨房外的回廊上,手持一柄湘妃竹扇,輕輕為屋內(nèi)送去涼風(fēng)。她的額頭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卻不敢有絲毫懈怠。三個月過去,她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薛府丫鬟的身份,但從未放松警惕。
"香菱,進來吧。"寶釵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
她放下竹扇,整了整衣襟,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寶釵正坐在窗邊的繡架前,手里捏著一根銀針,陽光透過紗窗在她臉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小姐有何吩咐?"香菱福了福身。
寶釵指了指案幾上的茶壺:"換壺新的來,要龍井。"頓了頓,又道,"順便把昨兒我讓你抄的《女誡》拿來我看。"
"是。"香菱應(yīng)聲退下。
廚房里,幾個婆子正在準(zhǔn)備午膳。見她進來,最年輕的李嬤嬤笑著招呼:"香菱姑娘又來給小姐沏茶?"
香菱點點頭,熟練地取出茶葉罐。薛府上下待她還算和氣,畢竟她是小姐身邊的紅人。但她也清楚,暗地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個"一步登天"的小丫頭。
"聽說大少爺又在書房發(fā)脾氣了?"李嬤嬤壓低聲音,"把硯臺都摔了。"
香菱的手微微一頓。薛蟠最近鬧得越發(fā)厲害,薛姨媽幾乎管不住他。前日還聽說他為了個戲子跟人打架,被官府罰了銀子。
"主人家的事,我們做下人的少議論為好。"她輕聲回應(yīng),將熱水倒入茶壺。龍井的清香立刻彌漫開來。
回到房間,香菱取出自己抄寫的《女誡》呈給寶釵。她刻意模仿了寶釵的筆跡,但略去了幾分力道,顯得稚嫩些。
寶釵仔細(xì)查看,忽然指著其中一行:"這個'貞'字寫得好,筆鋒轉(zhuǎn)折已有幾分模樣。"她抬頭打量香菱,"你習(xí)字不過三月,進步倒是神速。"
香菱低頭掩飾眼中的慌亂:"都是小姐教導(dǎo)有方。"
"是嗎?"寶釵似笑非笑,"我可不記得教過你寫行書。這'靜'字的連筆,倒像是自學(xué)的。"
香菱心頭一跳。她確實在夜里偷偷練習(xí)書法,沒想到被看出來了。正當(dāng)她搜腸刮肚想借口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
"寶釵!寶釵!"薛蟠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香菱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自從薛姨媽答應(yīng)將來讓她給薛蟠做妾,這位大少爺看她的眼神越發(fā)露骨。
門被猛地推開,薛蟠闖了進來。他今年不過十一歲,卻已長得肥頭大耳,一身綾羅綢緞裹著圓滾滾的身子,活像個會移動的錦緞包裹。
"哥哥怎么來了?"寶釵放下繡繃,語氣平靜。
薛蟠眼睛直勾勾盯著香菱:"母親讓我來告訴你,明日舅舅家設(shè)宴,要我們?nèi)叶既ァ?他突然伸手去摸香菱的臉,"這小丫頭也帶上吧,給我端茶倒水。"
香菱側(cè)身避開,躲到寶釵身后。
"香菱是我的丫鬟,"寶釵起身擋在兩人之間,"哥哥要人使喚,自己房里有的是。"
薛蟠撇撇嘴:"小氣!反正遲早是我的人。"他湊近香菱,噴著熱氣說,"等你及笄了,看往哪兒躲!"
香菱胃里一陣翻騰。想起原著中薛蟠強搶香菱、打死馮淵的情節(jié)閃過腦海。話說如今在薛家了,那么馮淵應(yīng)該不會死了。
薛蟠走后,寶釵嘆了口氣:"哥哥被母親寵壞了,你別怕,有我在他不敢怎樣。"她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你剛才沒回答我,那行書是跟誰學(xué)的?"
香菱知道瞞不過,只好半真半假地回答:"奴婢夜里睡不著,借了小姐的字帖臨摹...請小姐責(zé)罰。"
出乎意料,寶釵笑了:"好學(xué)是好事,何罪之有?從今日起,你白日陪我讀書,夜里我教你寫字。"她眼中閃著好奇的光,"我總覺得你不像尋常丫頭,倒像個落難的千金。"
香菱心頭一震,難道被看穿了?她急忙跪下:"小姐折煞奴婢了,我不過是..."
"起來吧,"寶釵扶起她,"不管你以前是誰,現(xiàn)在就是我的香菱。"這話說得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當(dāng)晚,寶釵果然開始系統(tǒng)的教導(dǎo)香菱書法詩詞。香菱假裝初學(xué),偶爾"靈光一現(xiàn)"背出幾句好詩,引得寶釵連連稱贊。
"怪道古人說'近朱者赤',"寶釵笑道,"你在我身邊不過數(shù)月,談吐已大不相同。"
香菱正欲回答,忽聽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薛姨媽身邊的周嬤嬤慌慌張張跑來:"小姐快去看看吧,太太又犯氣喘了!"
寶釵臉色驟變,丟下毛筆就往外跑。香菱緊隨其后,心中暗忖:原著中寶釵有"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需用"冷香丸"調(diào)治,難道就是哮喘?
薛姨媽的臥房里,一群丫鬟婆子亂作一團。薛姨媽靠在榻上,臉色發(fā)青,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寶釵撲到榻前,握住母親的手,眼中含淚。
"藥呢?冷香丸呢?"她急問。
"已經(jīng)派人去取了,"周嬤嬤回答,"但上次做的用完了,新的還沒配齊..."
香菱觀察著薛姨媽的癥狀,確實是哮喘發(fā)作。她大學(xué)時參加過急救培訓(xùn),知道這種時候需要保持呼吸道通暢,緩解支氣管痙攣。
"小姐,"她輕聲建議,"讓夫人坐起來些,打開窗戶通風(fēng)。有沒有薄荷油?可以緩解呼吸不暢。"
寶釵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照做了。香菱又讓人取來熱水,浸濕毛巾敷在薛姨媽后頸。這些都是現(xiàn)代緩解哮喘發(fā)作的輔助方法。
說也奇怪,一番操作后,薛姨媽的呼吸果然平穩(wěn)了些。這時取藥的人也回來了,服下冷香丸后,癥狀進一步緩解。
"多虧了香菱機靈,"薛姨媽虛弱地說,"那些法子倒是有效。"
寶釵若有所思地看著香菱:"你怎會懂得這些?"
"我...我娘也有這癥候,"香菱編造道,"小時候看她這樣處理過。"
當(dāng)晚,寶釵留香菱在房中詳談,問了許多關(guān)于病癥護理的問題。香菱謹(jǐn)慎作答,既展示了足夠的知識贏得信任,又不至于太過驚人。
"明日我讓人給你單獨收拾一間小書房,"臨睡前寶釵說,"你可以隨意取閱我的書籍,有不懂的來問我。"
香菱欣喜若狂。這意味著她有了更多學(xué)習(xí)資源和私人空間,離目標(biāo)又近了一步。
幾周后的一個午后,香菱正在小書房翻閱《本草綱目》,忽聽外面丫鬟們議論紛紛。
"聽說賈府要來接林姑娘了?"
"可不是,老太太想念外孫女,特地派了船只下?lián)P州。"
"那位林姑娘聽說身子骨弱,但才學(xué)極好..."
香菱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林黛玉要進賈府了!按照原著,這意味著薛家進京的日子也不遠(yuǎn)了。她必須加快準(zhǔn)備步伐。
當(dāng)晚陪寶釵習(xí)字時,香菱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小姐,聽說賈府要來客人了?"
寶釵筆鋒不停:"你耳朵倒靈。是我姑母家的表妹黛玉要來了。"她頓了頓,"母親說等過了中秋,我們也上京去住一陣子。"
香菱心跳加速。機會來了!
"我還沒去過京城呢,"她小心翼翼地說,"聽說賈府比咱們家還大?"
寶釵微微一笑:"大是大,規(guī)矩也多。不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香菱一眼,"以你的聰慧,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香菱低頭磨墨,掩飾眼中的光芒。是啊,她當(dāng)然要活得好,不僅要活得好,還要改變那些悲劇。賈府將是她新的人生舞臺,而第一步,就是接近那個"心較比干多一竅"的林黛玉。
窗外,夏蟲鳴叫,繁星滿天。香菱望著那輪明月,思緒飄向遠(yuǎn)方的賈府。那里有她命中注定要遇見的人們,有她將要改寫的故事。
而此刻,她只需要耐心等待,繼續(xù)在薛家扮演好這個亦仆亦友的角色,直到時機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