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抬頭看了一眼,懸起的心總算是落下了,他按捺住無比激動的心情,乖乖坐在凳子上。
那人一聽聲音,瞳孔放大,觸電似的抽回手,只一瞬,他的驚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理直氣壯的淡定,見到來人,他慢悠悠地鞠躬行禮,“符尤見過大王。”
陸硯辭抬眸往溫言的方向看,此刻溫言是隱身狀態(tài),可他卻覺得陸硯辭的深邃目光真真切切地落到了他身上。
溫言心虛地挺起腰,陸硯辭很快移開目光,對眼前那個自稱“符尤”的人說,“為何來此?”
符尤保持行禮的姿勢,“為族人來?!?/p>
陸硯辭背著手,面上沒有什么表情,卻能隱隱感覺他有些怒氣,他說,“詳細(xì)說來?!?/p>
符尤說,“聽說大王抓到了嵩陽宗的人,正欲與嵩陽宗談判,故特來看看。”
“大王,小的沒什么本事,但畢竟為了族人來此,所以不得不多說兩句,大王將此事瞞下,自當(dāng)有大王的道理,但嵩陽宗與我妖族不共戴天,就是談判,不管大王抓到的是誰,都斷不可心慈手軟?!?/p>
陸硯辭瞥了他一眼,“和嵩陽宗談判之事,我自會向族人說明,只是你可知道,擅自闖入我的寢殿是要治罪的,今天聽說有賊人就偷溜進(jìn)來看看,明天若是聽說我做了對族人不利的事,你是不是大義凜然地要拿劍刺死我?”
符尤一聽,嚇得立馬伏地跪下,“不敢,小的擔(dān)憂族人和大王,怕那宵小之徒會暗使詭計傷害大王,所以一時犯了糊涂,還請大王治罪?!?/p>
溫言在旁邊聽著,不由得贊嘆符尤手段高明,一口一個為了族人和陸硯辭,就算陸硯辭想要治他的罪,也得三思而后行。
果然,陸硯辭壓下不悅,抬手將他扶起,“此事事關(guān)重大,我本過幾天再與族人說明,現(xiàn)在你既然猜到幾分,就不要四處謠傳,至于今天這件事,念在你一片忠心,我就不追究了,你走吧?!?/p>
符尤連忙磕了個頭,再三保證不會亂說話后,踉蹌著步子走了。
待人走遠(yuǎn),陸硯辭的衣袖往空中一揮,門外四處金光乍現(xiàn),像是布下了一個巨大的結(jié)界。
他慢悠悠收回手,才朝溫言的地方走來,溫言的手在隱身符上輕輕摩挲一下,最終沒把它揭下來。
他壞笑一下,懶洋洋地靠坐在椅背上,任憑陸硯辭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手背上的隱身符,然后他伏低身子,拿起了在他看來突兀地放在小凳子上的紙。
他的手剛拿起那張紙,一道白光乍現(xiàn),隱身符落在陸硯辭手中后又憑空消失,轉(zhuǎn)而溫言閃現(xiàn)在小凳子上。
陸硯辭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他一抬眸就對上了溫言那雙漂亮的帶著笑的眼睛,他離得極近,陸硯辭只要稍稍湊過去,他的唇就能碰到溫言。
這下溫言歪歪腦袋,主動湊到他的耳邊道,“被你抓到了?!?/p>
陸硯辭像彈簧反彈似的直起腰,他眼神飄忽幾下,臉頰和耳朵竟一下子泛起紅暈,“真是個麻煩。”
溫言不以為然,他蹦著步子回到灶臺上,此時灶臺里只剩零星的火星子,鍋蓋的縫隙還在往外冒著絲絲煙氣,溫言揭開鍋蓋,一股肉香瞬間彌漫全屋。
陸硯辭并不看他,而是冷淡道,“半個時辰已經(jīng)過了,跟我回去?!?/p>
溫言端起碗,眨著眼睛,可憐巴巴道,“別呀,這剛做好,我還沒吃呢?!?/p>
【系統(tǒng):宿主……】
腦海中傳來聲音,只是系統(tǒng)話未說完,溫言就不耐煩地打斷道,“靠,知道了?!?/p>
【系統(tǒng):?】
溫言將碗一撂,瞬間換了一副嘴臉,“做飯這等粗活,看來確實不適合我,不過既然做好了,就別浪費,這鍋飯賞給你了,你端回去慢慢吃吧?!?/p>
溫言說著,大步流星往屋外走,然后左轉(zhuǎn)消失在陸硯辭面前,兩秒后,溫言又尷尬地從那頭回到門口,然后右轉(zhuǎn)離開。
陸硯辭:?
陸硯辭看了看灶臺上那鍋亂七八糟的東西,兩眼一黑,他揮揮衣袖,才悠悠跟在溫言后面回到寢殿。
溫言回來后,生悶氣似的坐在桌子邊,嘴里不知道在叨叨什么,陸硯辭的指尖往桌子一指,溫言剛才做的飯以及一副碗筷就出現(xiàn)在桌子上。
溫言抬眼一看,驚了,并不是因為陸硯辭把飯帶過來了,而是他把燒飯用的大鍋也帶來了,那鍋占滿了桌子,碗筷則放在他前面的椅子上。
“吃完,別浪費,還有,”陸硯辭低眉看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安靜。”
溫言趾高氣揚,說道,“喂,這么多我哪吃得完,你想撐死我嗎?”
陸硯辭說,“這與我無關(guān)?!?/p>
溫言說,“怎么與你無關(guān),我做的兩人份,一起吃啊,小爺我做的飯不是誰都有福氣吃的,別給臉不要臉啊?!?/p>
陸硯辭扶額:又犯病了。
溫言膽戰(zhàn)心驚,終于維持住了人設(shè),他拎起鍋兩邊的耳朵,艱難地把鍋放在地上,他也蹲在地上,拿起碗直接半蓋在上面,然后用力往下舀了半碗飯。
見陸硯辭不動,溫言把飯放在桌子上,起身往外走,“你先吃,我再去拿一副碗筷?!?/p>
陸硯辭冷冷道,“不用了?!?/p>
溫言說,“你必須吃,你說的,不,我們說的,別浪費?!?/p>
陸硯辭拉住他,衣袖一甩,桌子上多了一副碗筷和一個飯勺,陸硯辭干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坐了下來。
溫言忍不住笑起來,“裝什么裝,明明就很想吃。”
“我是為了不糟蹋糧食?!?/p>
“行行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溫言笑得直不起腰來,給陸硯辭盛了一碗飯后,與他同坐下來。
溫言吃著,想起剛才闖進(jìn)來的符尤,他擔(dān)憂道,“那個符尤是誰?他怎么進(jìn)來的?長得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把我在你這里的事說出去,豈不是會影響和嵩陽宗的談判,到時候會對你不利嗎?”
溫言想了一下,“我可沒有關(guān)心你,我的意思是,他要是知道我在這,我豈不是危險了,我堂堂嵩陽宗少宗主,你可得把我保護(hù)好啊?!?/p>
陸硯辭頓了一下,“閉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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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溫言簡直郁悶至極,雖然他很怕死,但對陸硯辭這種保護(hù)方式不敢茍同。
溫言的手枕著腦袋,他側(cè)躺在床上,瞇著眼睛,陰惻惻地盯著不遠(yuǎn)處正在翻看冊子的陸硯辭,仿佛要把他盯穿。
與其說這是保護(hù),不如說是監(jiān)視,自從符尤闖進(jìn)來后,陸硯辭就把他辦公的地方挪到了寢殿內(nèi),寸步不離地盯著溫言。
不僅如此,為了避免符尤生事,陸硯辭主動把他在這里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也將要與嵩陽宗談判的事告訴了族人。
這下熱鬧極了,陸硯辭的族人恨不得踏平寢殿的門檻,紛紛上奏要讓陸硯辭給溫言吃點苦頭,好讓嵩陽宗的人知道他們不是軟柿子。
也有暗地里搞刺殺的,被陸硯辭抓住后,就哭訴說是夢到死去的親人來喊冤,一時沖動才做了蠢事,族人為罪犯求情,陸硯辭只好先把人關(guān)進(jìn)大牢,等談判結(jié)束后再議。
但陸硯辭也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溫言此人還不能死,若是大家真的為了妖族考慮,還請克制自己的情緒,如有下次,定嚴(yán)懲不貸?!?/p>
這樣一連幾天,溫言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雖然陸硯辭守著他,但他怎么覺得更害怕了。
陸硯辭不會某天晚上也夢到某某人喊冤,然后無意識地把他殺了吧?
溫言只要這樣一想,就覺得毛骨悚然,根本睡不著,就只好瞪大眼睛盯著陸硯辭,以無聲表示反抗。
而陸硯辭反而心無旁騖,絲毫不當(dāng)回事,溫言的任何動靜都影響不到他,氣得溫言連連冷笑了幾下。
幸運的是,與嵩陽宗的人約定會面談判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這天早上,山下異常熱鬧,妖族的人傾巢而出在街道兩邊圍觀,手里端著裝滿爛菜葉臭雞蛋的籃子,全備武裝,就等嵩陽宗的人到來。
溫言一大早就被陸硯辭踹醒了,他惺忪著眼,翻了身后不耐煩道,“干嘛啊,別吵我?!?/p>
陸硯辭一把掀了他的被子,“起來?!?/p>
溫言說,“不起?!?/p>
換做前幾天,陸硯辭根本不會叫他,他愛睡到幾時就幾時,因為對陸硯辭來說,溫言醒不醒都不會耽誤他的事情。
可是今天,陸硯辭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直接上手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將他提了起來,溫言瞬間驚醒,對上陸硯辭冰冷的目光。
陸硯辭變回了那個陰郁狠絕的陸硯辭,像他把溫言抓回來時一樣,他面無表情,用力捏起溫言的下巴,“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自己收拾好出來?!?/p>
溫言愣愣盯著他,先是覺得陸硯辭莫名其妙,明白過來后,他忽地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心里也堵得慌,他不敢調(diào)侃了,只撇嘴道,“起就起,兇什么兇!”
陸硯辭嫌棄地甩開他,轉(zhuǎn)身就走,溫言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門口,他還愣著不動。
【系統(tǒng):宿主,陸硯辭怎么突然這樣了?】
溫言負(fù)氣道,“我哪知道,神金?!?/p>
溫言翻身下床,故意把動靜弄得很大,他踹開擋在他面前的椅子,擦了臉后就把毛巾用力丟在盆里,把用過的梳子拍在桌臺上。
等弄好了,他咬牙切齒,煩躁地嗷嗷叫了兩聲,又把椅子扶好,把毛巾撈起來,像手?jǐn)Q仇人一般把毛巾擰干晾起來。
溫言看著敞開的門口,陸硯辭已經(jīng)不知道從哪里回來并站在那頭等他,溫言握了握拳,跺腳道,“真讓人不爽?!?/p>
溫言走出去,陸硯辭依舊面無表情,他的指尖靈活一轉(zhuǎn),一束銀光就化為繩索反捆住溫言的手,熟悉的感覺回來了,溫言只一掙,那繩索就開始收緊。
陸硯辭又蒙住他的眼睛,用妖力迫使他跟著他往前走。
陸硯辭沒有一句解釋,氣得溫言開口叫住他,誰知陸硯辭已經(jīng)不知何時禁了他的言。
溫言:靠!
不知道繞了哪些路,溫言被門檻絆了一下,他的眼前似乎光亮了些,再繼續(xù)往下走,那股妖力急著投胎似的,拼命地把他往前推,溫言看不見,一不留神竟踩空了。
失重感讓溫言哆嗦一下,慣性讓他本能地往前傾,他無意識地叫出聲,本來以為陸硯辭會出手扶住他的,可是他沒有。
溫言摔在地上后往下滾了幾圈,他的手肘和臉劃過鋒利帶刺的草,直到后腰撞到一塊石頭才停下來,他吃痛地掙扎著,但無法爬起來。
陸硯辭的步子穩(wěn)重有力,踏在山路上發(fā)出“簌簌”的響聲,他走到溫言面前,稍抬手指就把溫言拎了起來。
溫言氣急了,憑感覺抬腳一踹,踹到了陸硯辭的小腿上,陸硯辭卻不在意,拎起溫言,化作一束銀光往天空閃去。
陸硯辭明明可以直接帶他下山的,可是非得讓他走山路摔個跤再帶他下山,這分明是在故意玩弄他。
溫言的胸膛因為生氣明顯地上下起伏著,他在內(nèi)心里破口大罵。
陸硯辭,你簡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