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丹高中午休的喧囂如同洶涌的潮水,從每一間教室的門縫里傾瀉而出,瞬間淹沒了走廊。嬉笑聲、便當盒碰撞聲、追逐打鬧聲、社團招新的喇叭聲……匯成一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浪。
小松奈良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縮了縮脖子,像一只受驚的蝸牛,把本就低垂的頭埋得更深。她拎著那個用樸素布巾包裹的便當盒(里面是昨晚剩下的、味道寡淡的冷飯團和一小撮腌菜),腳步匆匆,目標明確——**天臺**。
這是她穿越后發(fā)現(xiàn)的、為數(shù)不多的“凈土”之一。通往天臺的樓梯間光線昏暗,帶著灰塵和鐵銹的氣息。推開那扇沉重的、漆皮剝落的鐵門,驟然開闊的視野和涌入肺腑的、帶著初秋涼意的清新空氣,讓奈良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了一絲。
“呼……”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感覺像從嘈雜的魚市逃進了無人的曠野。
天臺上空無一人,只有幾盆無人打理的耐旱綠植蔫蔫地靠在墻角。灰色的水泥地面被陽光曬得有些發(fā)燙。奈良熟門熟路地走向最僻靜的角落——一個被巨大的水箱陰影籠罩、背風且遠離入口的地方。這里視野被水箱遮擋大半,只能看到遠處米花町低矮的屋頂和湛藍的天空一角,卻完美地滿足了“隱形”和“清凈”兩大核心需求。
她靠著冰冷的水箱壁坐下,感受著陽光曬在腿上的暖意和背后金屬的涼意。打開便當盒,冷飯團的米粒有些發(fā)硬,腌菜也帶著隔夜的蔫巴氣息。但此刻,這份安靜和獨處,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讓她珍惜。
“總算……清凈了?!蹦瘟寄闷鹨粋€飯團,小口小口地啃著,味同嚼蠟也毫不在意。她只想享受這片刻的安寧,讓被試卷和隱形身份雙重蹂躪的大腦徹底放空?!袄鬯懒恕边@句口頭禪在心底無聲滑過,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疲憊。
然而,米花町的安寧法則第一條:當你覺得安全時,麻煩正在路上。
“吱呀——”
天臺那扇沉重的鐵門,再次被推開了。
奈良咀嚼的動作瞬間僵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她猛地屏住呼吸,身體下意識地往水箱陰影的更深處縮去,恨不得能嵌進冰冷的金屬里。不是吧?!這鬼地方也有人來?!誰?!
兩個熟悉的身影,沐浴著午后的陽光,踏上了天臺。
**工藤新一和毛利蘭。**
新一單手插在褲兜里,姿態(tài)放松,另一只手隨意地拎著一個精致的多層便當盒。蘭走在他身邊,手里也拿著便當,深棕色的長發(fā)被微風輕輕拂動,臉上帶著溫柔恬靜的笑容。兩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什么,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青春美好的剪影。
“……”奈良感覺嘴里的飯團瞬間變成了冰冷的石頭,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一股深沉的絕望混合著“果然如此”的荒謬感瞬間將她淹沒。
“連天臺都不安全了?!”她在心底發(fā)出無聲的哀嚎,“米花町還有沒有王法了?!真服了!”
她想立刻起身,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離這個即將被“主角光環(huán)”污染的危險區(qū)域。但理智(或者說社畜的茍命本能)死死按住了她?,F(xiàn)在出去?迎面撞上?打招呼?不打招呼?無論哪種選擇,都意味著存在感的提升和潛在麻煩的激增!
“算了……躲著吧……”奈良絕望地選擇了最慫但可能最安全的方案——原地裝死。她把自己更深地縮進水箱巨大的陰影里,祈禱自己真的能像空氣一樣不被察覺。她甚至不敢再咀嚼嘴里的飯團,只能含著,一動不動,像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
新一和蘭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陰暗角落里的“不速之客”。他們走到天臺中央,找了個有陽光又避風的地方坐下,打開了便當盒。蘭的便當精致漂亮,色彩搭配豐富,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新一的便當……嗯,看起來也很不錯,大概是蘭的手筆或者家里阿姨準備的。
兩人一邊吃著,一邊自然地聊著天。起初是些校園的日常,哪個老師講課有趣,哪個社團活動有意思。奈良被迫聽著,內(nèi)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打哈欠。她只盼著他們快點吃完快點走。
然而,話題不知怎么的,就滑向了某個深淵。
“……所以說,那個密室手法其實很粗糙,”新一咽下嘴里的玉子燒,語氣帶著慣常的、分析案情時的銳利,“利用魚線從外面拉上插銷?想法是好的,但他忽略了書房地毯的材質(zhì)和厚度。那么細的魚線在厚地毯上拖拽,留下的壓痕和纖維摩擦痕跡太明顯了,鑒識課的人稍微仔細點就能發(fā)現(xiàn)。”
蘭捧著便當盒,專注地聽著,眉頭微微蹙起,帶著一絲擔憂:“聽起來好危險……新一你當時也在現(xiàn)場嗎?”
“嗯,跟目暮警部一起去的?!毙乱徊灰詾橐獾攸c點頭,拿起一個炸蝦天婦羅,“兇手是個外強中干的家伙,被戳穿手法后當場就崩潰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是因為死者長期剽竊他的工作成果還威脅他……嘖,方法蠢了點,動機倒是常見。”
奈良在陰影里聽得嘴角抽搐。大哥!吃飯呢!能不能聊點陽間的話題?!什么魚線插銷、地毯壓痕、兇手崩潰……這玩意兒是下飯的佐料嗎?!真服了!她感覺嘴里那塊一直含著的冷飯團,此刻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怪味。
蘭的反應(yīng)卻出乎奈良的意料。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適或反感,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紫色的眼眸里流露出純粹的同情:“這樣啊……長期被壓迫,最后選擇了錯誤的方式……也很可憐呢。”
新一聳聳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有無數(shù)種合法途徑可以維權(quán),偏偏選了最蠢最極端的一種。不過,這個案子倒讓我想起前幾天聽到的一個傳聞……”
他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表情變得認真起來,聲音也壓低了一些,帶著一種講述秘聞的神秘感:“蘭,你聽說了嗎?米花中央醫(yī)院最近發(fā)生的那起‘幽靈病房’事件?”
蘭好奇地睜大眼睛:“幽靈病房?沒有誒,是什么?”
“據(jù)說,”新一壓低聲音,營造氣氛,“在住院部四樓最東邊,有一間常年上鎖、廢棄不用的單人病房。最近有值夜班的護士和清潔工聲稱,在深夜路過那間病房門口時,聽到里面有奇怪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還有像是重物在地上拖拽的摩擦聲……可是,門明明是鎖著的!而且,監(jiān)控錄像在那個時間段也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幾秒鐘的雪花干擾……”
奈良:“……” 她感覺后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是因為害怕鬼故事,而是因為強烈的吐槽欲無處發(fā)泄!大哥!你夠了!吃飯時間講鬼故事?!還是都市怪談風格的?!而且你這講故事的技巧是跟誰學的?氣氛渲染得還挺到位!真服了!
蘭聽得入神,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和更多的好奇:“真的嗎?那后來呢?有人進去看過嗎?”
“醫(yī)院方面當然說是無稽之談,是工作人員壓力大產(chǎn)生的幻聽?!毙乱秽托σ宦?,顯然不信官方的說辭,“但有幾個細節(jié)很有意思:第一,那個病房之所以廢棄,是因為幾年前有個病人在里面離奇死亡,死因至今存疑,家屬鬧過一陣;第二,聲稱聽到聲音的幾個人,描述的聲音特征和發(fā)生時間點高度吻合,不太像集體幻覺;第三,也是最關(guān)鍵的……”他頓了頓,眼神銳利,“我托人查了一下那個區(qū)域的建筑圖紙,發(fā)現(xiàn)那間病房的墻壁后面,緊鄰著一條廢棄的、原本用于運送醫(yī)療垃圾的狹窄管道通道!理論上,一個身材瘦小的人,是有可能通過那條通道潛入病房的!”
奈良在陰影里翻了個白眼。得,從都市怪談秒變現(xiàn)實犯罪推理。不愧是工藤新一,萬物皆可推理!連醫(yī)院鬼故事都能給你分析出個潛入路徑來!她感覺自己的午飯徹底失去了最后一點滋味。飯團冰冷僵硬,胃里也沉甸甸的。
“所以……新一你覺得,是有人在利用那個廢棄病房和通道……做什么不好的事?”蘭的聲音帶著擔憂。
“可能性很大?!毙乱稽c點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裝神弄鬼,無非是為了掩蓋某些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的勾當。非法交易?藏匿贓物?甚至是……處理某些‘東西’?”他沒有明說,但語氣里的暗示已經(jīng)足夠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奈良聽得一陣惡寒。處理“東西”?大哥你吃飯呢!能不能說點吉利的?!真服了!她看著自己便當盒里那坨冷冰冰的飯團,感覺它此刻像某種可疑的證物。
蘭沉默了一下,紫色的眼眸看向新一,里面沒有恐懼,反而是一種溫柔的、帶著勸慰的認真:“聽起來很危險……新一,你……要小心一點。查案子的時候,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股暖流,瞬間沖散了新一話語里帶來的陰冷感。陽光落在她柔和的側(cè)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小片陰影,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躲在陰影里的奈良,看著蘭那專注而溫柔的側(cè)臉,聽著她話語里毫不掩飾的關(guān)心,心里那點因為被迫聽鬼故事和兇案分析而產(chǎn)生的不爽,奇異地消散了大半。
“啊……蘭內(nèi)醬……”奈良在心底無聲地感嘆,厚厚的“天使濾鏡”自動加碼,“果然是天使??!這種時候還在擔心那個麻煩精!新一這家伙,上輩子是拯救了全宇宙嗎?攤上這么個到處惹事的男朋友(雖然他自己就是麻煩源),還能這么溫柔包容……真服了!”
她看著新一在蘭的注視下,臉上那點推理時的銳利和冷硬不自覺地軟化,甚至帶上了一點少年人特有的、被關(guān)心的不好意思,胡亂地應(yīng)著:“啊……知道了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啦?!?/p>
陽光,微風,天臺上并肩而坐的少年少女,女孩溫柔的叮嚀,男孩略顯別扭的回應(yīng)……畫面美好得像一幅青春電影的海報。
而在這幅美好畫面的最邊緣,最不起眼的陰暗角落里,小松奈良抱著她冰冷寡味的便當盒,內(nèi)心充滿了社畜式的滄桑和無奈:
“真服了……飯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