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別墅的夜晚,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地的聲音??蛷d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刺眼,
將每個人的臉照得毫無血色。陳鳳蘭蜷縮在沙發(fā)一角,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鵪鶉,
渾身篩糠般顫抖,精心保養(yǎng)的臉上淚痕交錯,精致的妝容早已糊成一團(tuán),狼狽不堪。
林溪坐在單人沙發(fā)上,小睿安靜地依偎在她身邊。江浩則站在她們母子身前,
像一堵沉默而堅(jiān)固的墻,將妻子兒子與那個曾經(jīng)是他母親的女人隔開。他的背影挺直,
卻透著一股沉重的疲憊和難以言喻的痛楚。說吧,媽。”江浩的聲音沙啞,
帶著一種被徹底撕裂的痛感,那五十萬,到底去了哪里?鑫隆投資……那是什么地方?
”陳鳳蘭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滿是驚恐和絕望,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下意識地想抓住江浩的衣角,卻被他冰冷地避開了。這無聲的拒絕,像最后一根稻草,
徹底壓垮了她搖搖欲墜的防線。是……是阿強(qiáng)……”她終于崩潰般地哭喊出來,
聲音嘶啞破碎,“我弟弟!是我弟弟陳國強(qiáng)!他……他做生意虧了血本無歸,
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那些人……那些人要砍他的手??!
我……我沒辦法……我實(shí)在沒辦法了啊!”她涕淚橫流,雙手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狀若癲狂:“浩子!媽是為你舅著想?。∷俏矣H弟弟!我不能看著他死??!
那錢……那錢我只是想先拿去給他救急!等他緩過來,我一定……一定想辦法還回來!
我真的沒想害小睿!沒想啊!”“沒想害小睿?”林溪冷冷地開口,聲音像淬了冰,
“那為什么要把鋼筆塞進(jìn)小睿書包?為什么要在家長會上當(dāng)眾誣陷他?
為什么非要逼得小睿差點(diǎn)被學(xué)校開除?媽,您這‘救急’的代價,
是要?dú)У粑覂鹤拥那灏缀臀磥韱??”她站起身,走到陳鳳蘭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眼神銳利如刀:“您為了救您弟弟,不惜犧牲自己的親孫子?
這就是您口口聲聲的‘為孩子好’?這就是您引以為傲的‘江家規(guī)矩’?”林溪的每一句話,
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陳鳳蘭的心上,也砸在江浩的心上。他猛地轉(zhuǎn)過身,死死盯著母親,
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和震驚:“媽……你……你竟然……”“浩子!你聽媽解釋!
”陳鳳蘭撲過去想抱住兒子的腿,卻被江浩再次后退一步躲開。她摔倒在地,發(fā)出一聲悶響,
卻顧不上疼痛,只是絕望地伸著手,“媽錯了!媽真的錯了!可媽是沒辦法??!
你舅他……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爸走得早,媽就剩下他這么個弟弟了!他要是沒了,
媽可怎么活?。 彼目拊V凄厲而絕望,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悲愴。然而,
這番話落在林溪和江浩耳中,卻只感到徹骨的寒冷?!拔ㄒ坏挠H人?”林溪嗤笑一聲,
帶著濃濃的諷刺,“那我和小睿,還有浩子,在您心里算什么?您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一家人,
可當(dāng)您弟弟需要錢的時候,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犧牲我們!
您甚至不惜用栽贓陷害這種最卑劣的手段!陳鳳蘭,您的心,是鐵打的嗎?”江浩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底最后一絲溫情也徹底熄滅了。他看著地上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
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決絕:“媽,您知道嗎?最讓我心寒的,
不是您偷了家里的錢,不是您陷害小?!悄钡浆F(xiàn)在,還在用‘親情’當(dāng)借口,
為自己那些自私、卑劣的行為開脫!您口中的‘親情’,只屬于您弟弟,而我們,
只是您可以利用、可以犧牲的工具!”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個家,
您住不慣,也容不下您了。明天,我會聯(lián)系律師,我們會好好談?wù)勜?cái)產(chǎn)分割的問題。
至于您弟弟的事,那是您和他之間的事,與我們無關(guān)。您自己處理吧。”“浩子!
你不能這么對媽!你不能?。 标慀P蘭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渾身無力,
只能癱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兒子決絕地轉(zhuǎn)身,走向林溪和小睿。江浩走到林溪身邊,伸出手,
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冷,卻傳遞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和依賴。林溪回握住他,
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小??粗厣系哪棠?,又看看爸爸媽媽緊握的手,
小臉上露出一絲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fù)的輕松。他悄悄拉了拉媽媽的衣角,
小聲問:“媽媽,奶奶……以后不會再罵我是小偷了吧?”林溪蹲下身,溫柔地抱住兒子,
聲音輕柔而肯定:“不會了,寶貝。奶奶做錯了事,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以后,
爸爸媽媽會永遠(yuǎn)保護(hù)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苯埔捕紫律恚斐鍪?,
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兒子的頭,眼神里充滿了愧疚和彌補(bǔ)的決心:“小睿,
爸爸……爸爸以前做得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以后,爸爸會站在你和媽媽這邊,
我們一起守護(hù)這個家。”小??纯窗职?,又看看媽媽,終于露出了一個久違的、燦爛的笑容,
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家三口緊緊相擁,仿佛用這無聲的姿勢,
筑起了一道抵御外界風(fēng)雨的堅(jiān)固堡壘。而地上,陳鳳蘭的哭聲漸漸微弱下去,
變成了絕望的、壓抑的抽泣。她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泥塑,癱軟在冰冷的地板上,
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江家女主人”的威嚴(yán)和體面,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碎成了再也拼湊不起的齏粉??蛷d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江浩扶著林溪和小睿站起身,
目光掃過地上那個形同陌路的女人,最終落在林溪臉上,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骸傲窒?,
今晚……讓小睿跟我們睡吧?!绷窒c(diǎn)點(diǎn)頭,明白他需要家人的溫暖來驅(qū)散這徹骨的寒意。
她牽起小睿的手,準(zhǔn)備上樓。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癱在地上的陳鳳蘭,
突然發(fā)出一聲極其怪異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嗚咽。她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林溪,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絕望或哀求,
而是一種混合著怨毒、恐懼和某種瘋狂執(zhí)念的復(fù)雜光芒。
“林溪……你……你別得意……”她聲音嘶啞,氣若游絲,卻字字清晰,
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你以為……你贏了嗎?
道……當(dāng)年……當(dāng)年我是怎么……怎么進(jìn)的江家……你……你們江家……”她的話戛然而止,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只剩下急促而困難的喘息。她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雙眼翻白,竟直接昏死過去!“媽!”江浩下意識地驚呼一聲,想上前查看?!皠e動!
”林溪卻猛地拉住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地上不省人事的陳鳳蘭。
剛才陳鳳蘭那番未完的話,像一根冰冷的毒刺,瞬間扎進(jìn)了她的心里。
“當(dāng)年……怎么進(jìn)的江家……你們江家……”這些破碎的詞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林溪心中激起巨大的、不祥的漣漪。陳鳳蘭的昏厥,是絕望下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
還是……她無意中觸碰到了某個絕對不能說的、足以打敗一切的驚天秘密?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著地上那個昏死過去、卻仿佛還帶著一絲詭異笑容的女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五十萬的去向揭開了,陳鳳蘭的陰謀敗露了,
她在這個家也徹底失去了立足之地。這看似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然而,
陳鳳蘭最后那番語焉不詳、充滿怨毒的囈語,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深水炸彈,
瞬間掀起了更洶涌、更黑暗的漩渦?!爱?dāng)年……怎么進(jìn)的江家……你們江家……”這幾個字,
如同魔咒般在林溪腦海中盤旋。她緊緊攥著江浩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他的肉里。
江浩也感受到了妻子突如其來的緊張和凝重,他順著林溪的目光看向地上昏厥的母親,
眉頭緊鎖,臉上寫滿了震驚和茫然?!傲窒课覌屗齽偛耪f什么?
”江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當(dāng)年……進(jìn)江家?什么意思?
”林溪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陳鳳蘭那張因痛苦和瘋狂而扭曲的臉,
最終落在她那只無意識緊握的手上。剛才,在陳鳳蘭昏厥前的一瞬,
林溪似乎看到她下意識地、極其隱蔽地朝自己臥室的方向瞟了一眼。
那是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動作,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林溪不會錯。那眼神里,
除了怨毒和恐懼,還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想要守護(hù)什么的執(zhí)念?!昂谱?,
”林溪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叫救護(hù)車。但是,在她醒來之前,
我想……我們需要先看看她的房間。”江浩一愣:“看她的房間?為什么?”“直覺。
”林溪的目光變得異常深邃,“她剛才的話,還有那個眼神……我覺得,她房間里,
可能藏著比五十萬更重要的東西。一些……關(guān)于她‘當(dāng)年’的秘密,
一些……關(guān)于‘你們江家’的秘密。”江浩的心猛地一沉。母親最后那番話,
確實(sh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和陰森。他看著林溪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光芒,
想起母親這些年種種難以理解的偏執(zhí)和控制欲,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難道……媽的身上,真的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足以打敗整個江家的驚天秘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復(fù)雜而沉重,最終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打電話叫救護(hù)車,
你……小心點(diǎn)。”林溪點(diǎn)點(diǎn)頭,將小睿輕輕推到江浩身邊:“小睿,跟爸爸在這里等一下,
媽媽去奶奶房間拿點(diǎn)東西,馬上回來?!毙☆km然有些害怕,但看到媽媽堅(jiān)定的眼神,
還是乖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林溪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邁步走向二樓,
陳鳳蘭那個她平時極少踏入、卻如同堡壘般森嚴(yán)的臥室。走廊的燈光昏暗,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未知的深淵邊緣。她站在陳鳳蘭臥室門前,那扇緊閉的門板,
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后,是陳鳳蘭精心守護(hù)了半生的秘密巢穴,
也是可能埋葬整個江家平靜的巨大墳場。林溪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門把手。
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的聲音,咚咚咚,沉重而急促。她輕輕一擰?!斑菄}。
”門開了。一股陳腐的、混合著濃重香薰和舊物的氣味撲面而來。房間布置得依舊精致,
一絲不茍,透著主人強(qiáng)烈的控制欲。林溪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房間,最終,
定格在床頭柜上一個上了鎖的、古色古香的雕花紅木小盒子上。那個盒子,陳鳳蘭視若珍寶,
從不允許任何人觸碰。林溪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走過去,拿起那個盒子。入手冰涼沉重。
鎖是老式的銅鎖。她沒有猶豫,
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工具包——這是她做市場調(diào)研時偶爾會用到的,
里面有些拆解樣品的小工具。她選了一根細(xì)長的鐵絲,屏住呼吸,將鐵絲輕輕探入鎖孔。
她的動作異常專注而穩(wěn)定,仿佛在進(jìn)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樓下的江浩和小睿還在等待,救護(hù)車的鳴笛聲似乎已經(jīng)隱約可聞?!斑菄}。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鎖,開了。林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緩緩打開盒蓋。
盒子里沒有金銀珠寶,沒有存折股票。只有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經(jīng)泛黃的日記本,
和一張夾在日記本里的、邊緣有些磨損的黑白老照片。林溪拿起照片。照片上,
是一個年輕得幾乎認(rèn)不出來的陳鳳蘭。她穿著那個年代常見的、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服,
站在一個破敗不堪、煙囪冒著黑煙的工廠大門前。她的眼神,不再是現(xiàn)在那種刻薄或怨毒,
而是充滿了……一種近乎瘋狂的、不顧一切的野心和渴望。照片的背面,用褪色的鋼筆字,
寫著一行小字:“鳳蘭留念。永進(jìn)機(jī)械廠,1990年春。努力!改變命運(yùn)!”永進(jìn)機(jī)械廠?
1990年?林溪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猛地想起,江浩的父親,江家的頂梁柱,
江建國的發(fā)家史,似乎就是從九十年代初,收購了一家瀕臨倒閉的鄉(xiāng)鎮(zhèn)小廠開始的!
那家廠的名字,好像就叫……永進(jìn)機(jī)械廠!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席卷全身!
林溪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翻開了那本厚厚的日記本。紙頁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急切地翻到最新的一頁,上面是陳鳳蘭凌亂而絕望的筆跡,
記錄著她如何被高利貸逼債,如何鋌而走險偷走五十萬給弟弟陳國強(qiáng),
以及她如何策劃栽贓小睿的惡毒心思。林溪快速向后翻,尋找著關(guān)于“當(dāng)年”的線索。終于,
在日記本靠前的部分,
用不同顏色墨水書寫的、字跡卻同樣透著偏執(zhí)和瘋狂的內(nèi)容:“……1990年3月15日,
永進(jìn)廠!機(jī)會!天大的機(jī)會!江建國那個蠢貨,根本看不出廠里賬目的巨大漏洞!
他只看到表面的破??!只要……只要我能拿到那份關(guān)鍵的假賬證據(jù)……不,不是拿到,
是‘制造’!
只要我能讓他背上挪用公款、導(dǎo)致工廠瀕臨破產(chǎn)的黑鍋……他那個要面子的老子,
那個古板的老江頭,絕對不會要一個有污點(diǎn)的兒媳!而建國……他必須娶我!只有我,
能‘救’他!只有我,能幫他‘?dāng)[平’這件事!哈哈哈哈!陳鳳蘭,你天生就是人上人!
這個江家少奶奶的位置,本就該是你的!……”“……1990年5月20日,成功了!
江建國那個傻子,完全被我拿捏住了!他以為是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賬目問題,
‘好心’提醒他,還‘幫’他找關(guān)系‘平息’了風(fēng)波!他感激涕零,對我言聽計(jì)從!
老江頭雖然不滿意我的出身,但為了保住兒子的名聲和江家的產(chǎn)業(yè),也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我!
哈哈哈哈!江家!終于踩在腳下了!……”“……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