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雅家位于城西的高檔小區(qū),裝修低調(diào)卻處處透著精致與品位??蛷d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透過薄紗,在光潔的米色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諝饫飶浡南戕箽庀ⅲc江家那種混合著油煙和陳舊家具味道的環(huán)境截然不同。
林溪牽著小睿的手走進(jìn)來時,張曉雅的母親王慧正站在客廳中央。她約莫四十出頭,保養(yǎng)得宜,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眼神銳利,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與審視??吹搅窒托☆?,她臉上立刻堆起一個標(biāo)準(zhǔn)化的、疏離而禮貌的微笑。
林溪,小睿,快請坐?!蓖趸鄣穆曇魷睾?,卻聽不出多少溫度,特意看了一眼小睿,眼神復(fù)雜。
林溪敏銳地捕捉到了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厭惡和不耐。她不動聲色,將小睿輕輕按在柔軟的沙發(fā)上,自己則在他旁邊坐下,脊背挺直,姿態(tài)不卑不亢。
王阿姨,謝謝您愿意給我們這個機(jī)會?!绷窒_門見山,聲音清晰平穩(wěn),小睿的事,給您和曉雅添了很大的麻煩,我們深感抱歉。今天,我們是來當(dāng)面道歉的?!?/p>
她微微側(cè)身,示意小睿。小睿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凝重的氣氛,小臉繃得緊緊的,但還是按照媽媽昨晚教他的,站起來,對著王慧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帶著點(diǎn)怯生生的顫抖:王阿姨,對不起,我不該拿曉雅姐姐的鋼筆。我錯了。”
王慧看著小睿這副認(rèn)錯誠懇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似乎柔和了一瞬,但那柔和轉(zhuǎn)瞬即逝,被一種更深的審視取代。她沒有立刻讓小睿坐下,反而慢條斯理地走到沙發(fā)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林溪:林溪,道歉是應(yīng)該的。但這件事,對曉雅的傷害很大。那支鋼筆,是她外公留給她的遺物,意義非凡。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讓曉雅在學(xué)校里被指指點(diǎn)點(diǎn),抬不起頭。你們一句‘對不起’,未免太輕巧了些?!?/p>
她的話像冰冷的針,一根根扎在林溪心上。林溪的指尖微微蜷縮,面上卻依舊平靜:王阿姨,您說得對。傷害已經(jīng)造成,道歉只是第一步。我們愿意承擔(dān)一切責(zé)任,包括賠償曉雅的損失,以及盡我們所能去彌補(bǔ)對曉雅造成的心理影響。請您提出條件,只要合理,我們一定盡力滿足?!?/p>
賠償?彌補(bǔ)?”王慧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誚,林溪,你以為錢能解決所有問題?曉雅失去的是信任,是名譽(yù)!你們家那位‘好奶奶’在學(xué)校里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現(xiàn)在整個年級都知道我們家曉雅‘冤枉’了你們家小睿!這名譽(yù)損失,怎么賠?”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婆婆陳鳳蘭昨天在學(xué)校里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的行為,已經(jīng)徹底激怒了張曉雅家。王慧此刻的憤怒,不僅僅因?yàn)殇摴P,更因?yàn)殛慀P蘭當(dāng)眾潑在張曉雅身上的臟水!
王阿姨,我婆婆她……”林溪剛想解釋陳鳳蘭的行為,卻被王慧冷冷打斷。
你婆婆?”王慧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火,她今天怎么沒來?她不是最能說、最能鬧嗎?她不是一口咬定我們家曉雅‘誣陷’、‘栽贓’嗎?怎么,真要面對后果了,就縮回去了?讓她出來!我要當(dāng)面問問她,她安的什么心!”
就在這時,玄關(guān)處傳來一陣刻意放重的腳步聲,伴隨著陳鳳蘭那標(biāo)志性的、帶著濃重鼻音的哭嚎:哎喲喂!我的親家母??!你可要為我們家做主??!”
陳鳳蘭在江浩的攙扶下,一步三晃地走了進(jìn)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暗紅色的舊外套,頭發(fā)花白凌亂,臉上掛著淚痕,眼眶紅腫,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一進(jìn)門,就直奔王慧而去,作勢要抓住王慧的手。
親家母!你可要相信我??!我們家小睿是老實(shí)孩子,怎么會偷東西呢?都是那個曉雅,她、她嫉妒我們家小睿學(xué)習(xí)好,故意陷害的啊!昨天在學(xué)校,她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指著我鼻子罵,說我偷東西,說我老糊涂……我這老臉都丟盡了??!嗚嗚嗚……”陳鳳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情并茂,仿佛昨天在階梯教室里顛倒黑白、污蔑張曉雅的不是她,而是受害者。
林溪看著婆婆這副精湛的表演,胃里一陣翻涌。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在轉(zhuǎn)移了家里近百萬巨款、精心策劃陷害自己親孫子之后,還能如此理直氣壯、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在這里顛倒黑白,博取同情!她的心,怕是比石頭還硬,比墨還黑!
王慧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臟東西燙到一樣,厭惡之情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她看著陳鳳蘭這副表演,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棱。
陳鳳蘭!”王慧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地上,你還想演?演給誰看?”
陳鳳蘭的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臉上還掛著淚,眼神卻閃過一絲慌亂。
親、親家母,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
什么意思?”王慧冷笑一聲,猛地從隨身的手袋里抽出一張折疊的紙,啪”地一聲拍在旁邊的茶幾上,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被欺騙和愚弄的狂怒,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
陳鳳蘭和江浩都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那張紙。林溪也投去目光,只見那是一張銀行轉(zhuǎn)賬憑證的復(fù)印件,上面清晰地顯示著收款方姓名:王慧。轉(zhuǎn)賬金額:五萬元整。轉(zhuǎn)賬時間:就在昨天下午,陳鳳蘭被眾人唾罵離開學(xué)校之后!
林溪瞳孔驟縮!她昨天只查到陳鳳蘭轉(zhuǎn)走了五十萬到一個陌生賬戶,卻沒想到,在這之前,陳鳳蘭竟然還轉(zhuǎn)了五萬給王慧!這五萬,是為了什么?收買?封口?還是……讓她在今天的道歉宴上配合演戲,繼續(xù)污蔑小睿和張曉雅?
這、這是……”陳鳳蘭看著那張憑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是你昨天下午四點(diǎn)十七分,轉(zhuǎn)到我賬戶上的五萬塊錢!”王慧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客廳里炸響,陳鳳蘭!你真當(dāng)我王慧是那種可以被錢收買的蠢貨嗎?你昨天在學(xué)校里顛倒黑白,當(dāng)眾污蔑我女兒是‘小偷’、是‘栽贓犯’,讓我女兒蒙受不白之冤,名譽(yù)掃地!轉(zhuǎn)頭,你就想用這五萬塊錢堵我的嘴,讓我今天配合你,繼續(xù)演戲,把臟水潑回我女兒身上?你打得好算盤!你把我王慧當(dāng)成什么人了!”
她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陳鳳蘭的手指都在顫抖:我告訴你!我王慧雖然愛錢,但更愛我的女兒!更看重我家的名聲!你這種為了錢連親孫子都能陷害、為了面皮連外人都能污蔑的惡毒老太婆,你休想用這骯臟的錢來玷污我的手!更休想讓我跟你同流合污!”
王慧的話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陳鳳蘭的心上,也砸在江浩和林溪的心上。江浩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轉(zhuǎn)賬憑證,又看看自己母親那張慘白扭曲的臉,身體晃了晃,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他一直以為母親只是固執(zhí)、糊涂,沒想到她竟然……竟然用錢去收買對方,企圖繼續(xù)掩蓋真相,甚至可能還想讓張曉雅家反咬一口!
媽……你……你真的……”江浩的聲音干澀沙啞,充滿了痛苦和幻滅。
林溪的心卻沉到了谷底,又瞬間被冰冷的怒火填滿。她終于明白了婆婆的險惡用心!這五萬塊,不僅僅是收買,更是一個陰險的陷阱!如果王慧真的收了錢,今天在道歉宴上按照陳鳳蘭的意思繼續(xù)污蔑小睿和張曉雅,那么一旦真相(監(jiān)控錄像)曝光,張曉雅家就會徹底坐實(shí)“誣陷”和“收錢反水”的罪名!到時候,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陳鳳蘭這一招,不僅想徹底毀掉張曉雅,更想把她和小睿,甚至整個江家都拖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好一個一石二鳥!好一個毒辣的心腸!林溪看著陳鳳蘭,眼神里的寒意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
不!不是這樣的!親家母!你聽我解釋!”陳鳳蘭徹底慌了神,她沒想到王慧會把轉(zhuǎn)賬憑證直接甩出來,更沒想到王慧會如此激烈地拒絕和揭露。她撲過去想拉王慧的衣角,語無倫次,那錢……那錢是我……是我補(bǔ)償曉雅的!是精神損失費(fèi)!我……我昨天太慌了,沒來得及跟你說清楚……”
補(bǔ)償?精神損失費(fèi)?”王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陳鳳蘭的手,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憤怒,陳鳳蘭!你還要撒謊到什么時候!你轉(zhuǎn)賬的時候附言寫的是什么?你自己忘了嗎?”
附言?陳鳳蘭一愣,隨即臉色變得更加死灰。
王慧冷冷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復(fù)述道:“附言寫的是——‘事成之后,另有重謝。務(wù)必配合,讓林溪母子身敗名裂’!陳鳳蘭!這五個字,你是想抵賴嗎?!”
身敗名裂”四個字,如同四道驚雷,在客廳里轟然炸響!
江浩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死死盯著自己的母親,那個他一直敬重、孝順的母親,此刻在他眼中,卻變得無比陌生和猙獰。為了掩蓋自己的偷竊行為,為了維護(hù)自己那點(diǎn)可憐的面子,她竟然不惜用錢收買對方,設(shè)下如此惡毒的陷阱,要置自己的妻子和親孫子于死地!這還是人嗎?這還是他的母親嗎?
媽!”江浩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難以置信的憤怒,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小睿是你的親孫子?。×窒悄愕膬合眿D?。∧阍趺茨堋阍趺茨苓@么狠心!”
他猛地推開攙扶他的陳鳳蘭,踉蹌著后退幾步,扶著墻壁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是徹底的失望和心碎。
陳鳳蘭被兒子這聲質(zhì)問和眼神刺得體無完膚,她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辯解不出來。謊言被當(dāng)眾戳穿,陰謀徹底敗露,兒子眼中的失望和痛苦像刀子一樣扎在她心上。她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像一尊被敲碎的泥塑。
林溪看著癱倒在地、徹底失魂的婆婆,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片冰冷的塵埃落定。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王慧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阿姨,謝謝您?!绷窒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更多的是堅(jiān)定和感激,謝謝您沒有收下那筆錢,謝謝您今天愿意站出來,說出真相。這五萬塊錢,是陳鳳蘭試圖收買您、陷害我們母子的鐵證。我們……我們絕不會讓她得逞!”
王慧看著林溪清澈而堅(jiān)定的眼睛,又看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陳鳳蘭,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她沉默了幾秒,最終只是疲憊地?fù)]了揮手。
錢我已經(jīng)原路退回去了?!蓖趸鄣穆曇魩е鴿鉂獾木胍?,這種臟錢,我王慧一分都不要!今天的事,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們家的事,我不想再摻和。鋼筆的事,真相大白,我不再追究。但是,”她話鋒一轉(zhuǎn),目光銳利地掃過陳鳳蘭和江浩,陳鳳蘭,你今天做的這些事,你最好自己心里有數(shù)。還有你,江浩,你是丈夫,是父親,這個家變成什么樣,你也有責(zé)任!好自為之吧!”
說完,王慧不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徑直走向樓梯,留下一個決絕而疲憊的背影。
客廳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陳鳳蘭坐在地上,發(fā)出低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那聲音不再是表演,而是真正的絕望和恐懼。江浩靠在墻上,閉著眼睛,臉色灰敗,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林溪走到小睿身邊,蹲下身,緊緊抱住有些發(fā)抖的兒子。小睿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把小腦袋埋在媽媽懷里,小聲問:媽媽,奶奶……她為什么要害我?”
林溪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她用力抱緊兒子,在他耳邊輕聲卻無比堅(jiān)定地說:因?yàn)槟棠滩×?,她的心生病了。但是小睿別怕,媽媽在。媽媽會保護(hù)你,永遠(yuǎn)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兒子的頭頂,落在地上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上,眼神冰冷而銳利。陳鳳蘭的陰謀徹底敗露,在張曉雅家顏面盡失,江浩也對她徹底失望。這無疑是林溪反擊路上的一次重大勝利,一次酣暢淋漓的打臉!
然而,林溪的心卻絲毫沒有放松。陳鳳蘭轉(zhuǎn)走的那五十萬巨款,那個神秘的收款方,還有她背后是否還有更深的勢力……這些謎團(tuán)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始終沒有解開。今天的勝利,只是撕開了這張偽善和貪婪大網(wǎng)的一個口子。真正的敵人,或許還隱藏在更深的陰影里。
她輕輕拍著兒子的背,目光卻投向窗外。陽光依舊明媚,但林溪知道,籠罩在這個家上空的陰霾,遠(yuǎn)未散去。一場更猛烈、更殘酷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
而她,必須做好準(zhǔn)備。為了小睿,為了這個家,她必須變得更強(qiáng),更冷靜,更無所畏懼。
陳鳳蘭,你背后的棋子,我林溪,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