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舍不得倒掉的那缸米！巨大的悔恨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她的心臟，

讓她幾乎窒息。可當(dāng)她的目光，茫然地掃過空寂冷清的院子時，另一種更根深蒂固的情緒，

卻像野草一樣，在悔恨的縫隙里頑強(qiáng)地冒了出來。那口大鋁鍋，孤零零地立在灶臺邊。

蓋子掀開著，里面那大半鍋白米飯，經(jīng)過三天的放置，已經(jīng)失去了光澤，

表面結(jié)了一層干硬的殼，散發(fā)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餿味和淡淡藥味的怪異氣息。

楊淑珍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下。三斤多白米?。『枚硕说男旅?！就這么白白放餿了？

她佝僂著腰，一步步挪到灶臺邊，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鍋邊沿。冰涼。

一股濃烈的餿味直沖鼻腔。“作孽啊……”她痛苦地閉上眼，干癟的嘴唇哆嗦著。扔掉？

這個念頭再次浮現(xiàn)，卻比上次在醫(yī)院時更加讓她難以忍受。老伴沒了，

兒子媳婦孫子還在醫(yī)院生死未卜，看病要錢，下葬要錢……哪一樣不要錢？

這白白浪費(fèi)的大半鍋米飯，在她此刻的認(rèn)知里，簡直等同于在撕扯她僅存的那點(diǎn)希望。

不能扔！絕對不能扔！楊淑珍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近乎偏執(zhí)的亮光。

她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用力吸了吸鼻子，試圖忽略那股餿味。

她顫巍巍地抱起那口沉重的鋁鍋，沉甸甸的，像抱著一個鉛塊。院墻根下，

用竹籬笆圍著一小塊地，那是她養(yǎng)的一群雞。十來只蘆花雞和幾只肥碩的老母雞，

此刻正悠閑地踱著步，咯咯叫著，刨著土，尋找著蟲子或散落的谷粒。

它們?nèi)徊恢磳⒔蹬R的災(zāi)難。楊淑珍抱著鍋?zhàn)叩诫u圈邊，費(fèi)力地放下鍋。

她拿起靠在籬笆上的破葫蘆瓢，猶豫了僅僅一瞬，便狠狠心，

舀起一大瓢顏色發(fā)暗、氣味刺鼻的餿飯，手臂一揚(yáng)，嘩啦一聲，潑灑進(jìn)雞圈里。“咯咯噠？

咯咯噠！”雞群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天降美食”驚得撲棱著翅膀后退了幾步，歪著腦袋，

警惕地打量著地上那一灘顏色可疑的飯粒。饑餓終究戰(zhàn)勝了警惕。

一只膽大的蘆花公雞試探性地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