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的紫色吞噬了星辰。
IX的身影懸浮在列車之外,并非龐大得遮天蔽日,反而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存在之空”。她的形態(tài)——那個與黃泉有七分相似的紫瞳少女——清晰得如同實體,卻又在邊緣不斷化為虛無的粒子流消散、重組。沒有威壓,沒有能量波動,只有一種絕對的“空寂”,仿佛宇宙在此處被挖去了一塊,留下純粹的“無”。
星穹列車在絕對寂靜中滑行,引擎的轟鳴、躍遷的流光,甚至帕姆驚恐的電子音都被吞噬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IX的注視下變得模糊,車廂內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的鼓噪。
“IX…” 黃泉的聲音微不可聞,她握刀的手骨節(jié)發(fā)白,身體因本能的抗拒而微微顫抖。這不是恐懼,而是生命體面對更高維度存在時,靈魂深處最原始的悸動。我下意識地向前一步,擋在她身前,右臂的虛無化紋路在IX的注視下如同活物般蠕動、發(fā)光,呼應著星神的降臨。
瓦爾特·楊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手杖已無聲變形為漆黑沉重的伊甸之星。他周身彌漫起肉眼可見的淡藍色數(shù)據(jù)流,構成復雜的幾何框架,那是理之律者在解析、在理解,試圖在虛無中錨定理性的坐標?!暗k并非帶著敵意而來,”瓦爾特的聲音低沉而穩(wěn)定,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靜,“祂在…‘觀察’變量?!?/p>
“觀察?” 姬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但她依舊優(yōu)雅地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飛速劃過,“帕姆,啟動‘阿基維利庇護協(xié)議’,能量輸出調至臨界點。丹恒,帶三月七和星去核心引擎室,確保躍遷引擎隨時待命。” 她的指令清晰果斷,領航員的從容此刻化作堅冰般的意志。
丹恒點頭,青色的長槍“擊云”嗡鳴,風元素在他周身流轉,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白撸 彼秃?,與三月七、星迅速退向車廂深處。三月七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是擔憂,手中冰晶凝結的弓弦拉滿。
“祂在看我。”我艱難地開口,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那純粹的紫色吸走。手腕上的“VII”印記灼熱得如同烙鐵,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涌入腦海:
第一世輪回:風雪中的孤塔,我與黃泉(那時她叫雪見)背靠背抵御無盡的虛卒,最終力竭,雙劍交疊處爆發(fā)出最初的紫光。
第三世輪回:漂浮的機械廢墟上,我(名為“零”)將一枚刻著“III”的芯片插入黃泉(代號“燼”)的后頸,她眼中的機械紅光瞬間熄滅,化為深紫。
第六世輪回:燃燒的仙舟甲板,我(將軍“離”)抱著瀕死的黃泉(劍首“忘川”),手中緊握染血的離殤劍碎片,身后是景元年輕而悲慟的臉…
每一世的終結,都是融合的紫光,都是IX滿足的“嘆息”。但這一次,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不同——一個拿著手機的地球青年,在終焉降臨的紫光中突兀地插入。
“祂在品嘗你的‘不同’,白澤。”瓦爾特的聲音將我從記憶洪流中拉回。他手中的伊甸之星指向IX,無數(shù)由理之律者權能構建的武器虛影在列車外浮現(xiàn)、瞄準,卻又在觸碰到那片紫色時無聲湮滅,如同從未存在?!澳愕漠惤缬洃?,是這盤死棋中唯一的活子。”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從車廂連接處滾了出來,懷里還抱著個閃爍微光的玉瓶。
“哎喲!疼疼疼…” 白露揉著腦袋,龍角上沾了點灰,她慌亂地想把玉瓶藏到身后,但顯然失敗了。她吐了吐舌頭,“嘿嘿…景元讓我把這個帶來!說是關鍵時刻能救命!”
“龍尊大人?!” 姬子驚訝道,“你怎么上來的?”
“就…就藏在補給箱里嘛!”白露理直氣壯,但看到窗外那令人心悸的紫色,小臉也白了,“這…這就是星神?比歲陽還嚇人…”
符玄冷靜的聲音突然從列車通訊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星穹列車,這里是仙舟羅浮太卜司。窮觀陣監(jiān)測到界域之淵方向有毀滅性的能量潮汐形成,源頭正是納努克!祂的目標是IX,以及你們!將軍他…” 符玄的聲音頓了一下,“將軍為掩護我們轉移數(shù)據(jù),強行催動燭淵大陣核心,現(xiàn)已昏迷。仙舟暫時由我代行將軍之職?!?/p>
全息投影上,符玄額頭法眼金光熾盛,但臉色蒼白,顯然也透支嚴重。她身后,馭空正指揮著天舶司艦隊進行緊急規(guī)避,艦隊后方,一片如同沸騰血海般的暗紅色能量正以恐怖的速度蔓延,所過之處,星辰寂滅,那是毀滅星神納努克的怒火具現(xiàn)!
“納努克要借IX降臨的時機,將祂連同你們一并抹除!”符玄的聲音斬釘截鐵,“景元昏迷前托付的最后指令是:帶他們去‘歸墟之眼’!那是唯一能隔絕星神感應的絕地,也是…離殤劍指向之地!”
“歸墟之眼?”姬子皺眉,“那是星際和平公司最高禁地,傳說連接著宇宙的‘傷口’…”
“沒時間猶豫了!”瓦爾特喝道。他猛地將伊甸之星插入地面,磅礴的理之律者權能爆發(fā)!“萬象重構·空間錨定!” 淡藍色的網(wǎng)格瞬間包裹住整輛列車,強行在IX的虛無領域與納努克的毀滅潮汐之間撕開一條極不穩(wěn)定的空間通道!通道盡頭,是一片無法形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歸墟之眼!
列車劇烈震動,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帕姆尖銳的警報響起:“警告!警告!外部空間結構極度不穩(wěn)定!躍遷引擎過載300%!無法維持通道帕姆!”
“引擎交給我!”丹恒的聲音從通訊中傳來,帶著決絕,“三月七,星,最大功率輸出!”
“收到!”三月七的回應帶著冰晶碎裂的脆響。
“為了無名客的榮耀!”星的聲音伴隨著棒球棍砸在能量節(jié)點上的轟鳴。
“白澤!黃泉!”瓦爾特轉頭,目光如炬,“想活命,就給我爭取十秒鐘!讓列車沖進那片黑暗!”
爭取時間?面對兩位星神?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黃泉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有前六世的決絕,有終焉的暴戾,更有一絲…屬于雷電芽衣的脆弱。她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黑刀“無光”橫于身前,暗紅色的終焉紋路瞬間爬滿她的左半身,毀滅性的能量開始凝聚。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記憶和手臂的劇痛。瓦爾特的話點醒了我——我的“不同”是唯一的武器。我閉上眼,不再抗拒右臂的虛無,反而將意識沉入那些混亂的、屬于地球的記憶碎片:
* **宿舍里的泡面香氣**;
* **手機屏幕上黃泉角色大招的絢爛動畫**;
* **游戲中“虛無星神IX”那空洞而神秘的設定描述**;
* **還有…那場車禍前,耳機里播放的最后一句歌詞:“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
我將這些與崩壞宇宙格格不入的“雜質”記憶,混合著自身洶涌的虛無能量,如同投石問路般,狠狠“砸”向那片凝視著我們的紫色!
IX的身影,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動!那空靈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極淡的、近乎“困惑”的表情。純粹的虛無似乎被這些“存在”的、鮮活的、甚至有些“低級趣味”的記憶碎片干擾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紫色,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和混亂!
“就是現(xiàn)在!”黃泉清叱一聲,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暗紅雷霆,并非攻擊IX,而是沖向洶涌而來的毀滅潮汐!黑刀“無光”帶著斬斷宿命的決絕,劈向那片沸騰的血海!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并非通過聲音傳播,而是直接震撼靈魂!終焉之力與毀滅權能的碰撞,在宇宙尺度上炸開一團短暫卻無比刺目的光球。黃泉的身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狠狠震飛,鮮血從嘴角溢出,但她成功地在毀滅潮汐前筑起了一道搖搖欲墜的屏障,為列車爭取到了寶貴的瞬間!
“引擎最大功率!沖進去!”姬子厲聲下令,手指重重拍在控制臺上。
星穹列車發(fā)出最后的悲鳴,引擎噴射出前所未有的尾焰,如同撲火的飛蛾,一頭扎進了瓦爾特維持的、通往歸墟之眼的幽暗通道!
在列車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前一剎那,我看到了兩幅畢生難忘的景象:
1. IX的目光穿透了空間,再次落在我身上。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觀察,那紫色的眼瞳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興趣”,甚至是一點微不可察的“期待”?她的嘴唇無聲開合,跨越了時空的阻隔,將信息直接烙印在我腦海:“第七變量…讓我看看…你的‘故事’…”
2. 在納努克沸騰的毀滅潮汐中心,一只純粹由毀滅能量構成的、燃燒著無盡業(yè)火的巨眼緩緩睜開,冰冷、暴虐、帶著碾碎萬物的意志,死死鎖定了即將消失的列車。
黑暗,徹底的黑暗包裹了一切。
列車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所有的光、聲、感知都被剝奪。只有車廂內應急燈微弱的光芒,映照著眾人驚魂未定的臉。
“成…成功了嗎?”三月七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暫時…甩開了?!钡ず愕穆曇魪耐ㄓ嵵袀鱽恚瑤е鴦×业拇?。
瓦爾特收回了伊甸之星,臉色蒼白,顯然消耗巨大。他看向蜷縮在角落、抱著玉瓶瑟瑟發(fā)抖的白露:“龍尊大人,你帶來的東西,現(xiàn)在可以派上用場了?!?/p>
白露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舉起那個玉瓶:“對對!鱗淵甘露!持明族秘寶!景元說只要還有一口氣,滴一滴就能吊住命!”她小跑著沖向被星和三月七扶住的黃泉。
黃泉的狀態(tài)很糟。強行對抗納努克的力量,讓終焉紋路幾乎爬滿了她的脖頸和左臉,皮膚下仿佛有暗紅的巖漿在流動,氣息微弱。白露小心翼翼地拔開瓶塞,一股清冽如冰泉、又帶著濃郁生命氣息的異香瞬間彌漫車廂。她將一滴閃爍著七彩流光的液體滴入黃泉口中。
奇跡發(fā)生了??癖┑慕K焉之力如同被溫柔的泉水撫平,暗紅的紋路迅速褪去,黃泉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紅潤,呼吸也變得平穩(wěn)悠長。她緩緩睜開眼,紫眸中帶著一絲迷茫,但很快恢復了清明。
“感覺如何?”我蹲下身,輕聲問道。右臂的虛無化在進入這片黑暗后,竟詭異地停止了擴散,甚至有一絲回縮的跡象。
黃泉的目光聚焦在我臉上,沉默了幾秒,才低聲道:“…暫時死不了?!彼噲D坐起,被三月七按住。
“別亂動!你剛剛差點就…”三月七心有余悸。
姬子走到觀景窗前,外面是純粹的、連星光都無法透入的黑暗?!拔覀兊搅藲w墟之眼邊緣。這里是宇宙的‘無’之地,星神也無法輕易窺探?!彼D身,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瓦爾特身上,“楊,景元昏迷前托付的‘離殤劍’…你該拿出來了?!?/p>
瓦爾特沉默地點點頭,走到會議室中央。他伸出雙手,淡藍色的理之律者光輝再次涌現(xiàn),這一次并非攻擊,而是在進行精密的“重構”??臻g仿佛在折疊、扭曲,一柄造型古樸、通體如墨玉般深邃的長劍緩緩從虛空中被“構造”出來。劍身沒有任何花紋,卻散發(fā)著一種斬斷一切羈絆、因果的寂滅氣息。劍柄處,刻著一個古老的篆字——“殤”。
“離殤劍…”丹恒倒吸一口冷氣,“傳說能斬斷世間一切‘聯(lián)系’的神兵,代價是持劍者的部分存在本質…它竟然真的存在?”
瓦爾特握住劍柄,他的身影似乎都黯淡了一絲?!熬霸诨杳郧?,以神策府千年氣運為引,加上我部分律者核心的投影,才勉強將它從仙舟的‘寂滅?!钐幘攥F(xiàn)出來。”他看向我和黃泉,眼神無比凝重?!斑@是最后的底牌。它或許能斬斷你們之間致命的量子糾纏,阻止融合,但也可能…斬斷你們其中一人與‘存在’本身的所有聯(lián)系,使其徹底墮入虛無,永世沉淪?!?/p>
冰冷的劍意彌漫車廂,死寂的沉默籠罩了所有人。離殤劍的出現(xiàn)并非希望,而是將一個殘酷到極致的選擇赤裸裸地擺在了面前:要么一起被星神回收或毀滅,要么…犧牲一人,換取另一人的生機?亦或是…還有第三條路?
黃泉掙扎著坐直身體,她的目光掠過離殤劍,最終定格在我臉上。這一次,她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掙扎,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看透了六世輪回的平靜。她緩緩抬起手,不是握向刀柄,而是輕輕按在了自己胸口,那枚殘缺的玉佩所在的位置。
“白澤,”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第七次了…告訴我,這次的故事,你想怎么‘寫’?”
窗外,絕對的黑暗無聲涌動。歸墟之眼的深處,仿佛有什么亙古沉睡的存在,因星神的擾動和離殤劍的出世,緩緩睜開了祂的眼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