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說什么?!”
墨老夫人手中的珠串掉落在地,檀木珠子在青石板上四散開來。
墨云淵將從皇后處得知的真相娓娓道來。
嚴(yán)嬤嬤的親生女兒生來體弱,日日需要湯藥滋養(yǎng)。
她作為林婉嬌的貼身嬤嬤,每日看著她鮮活靈動的模樣,心底漸生怨懟。
于是便有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恰好兩伙賊人選擇了同一天動手,混亂之中,竟讓她調(diào)換成功。
從此林婉嬌便流落到藥王谷。
“我可憐的嬌嬌??!”
墨老夫人怒喝一聲,顫巍巍沖到地牢,揪住林婉嬌的頭發(fā)狠狠扇了過去。
“賤人,你們怎敢如此!”
說著,耳光如疾風(fēng)驟雨般落下。
林婉嬌本就被板子打得皮開肉綻,此刻傷口再度崩裂,白色的里衣染成了血色。
她躺在地上氣若游絲:
“姑母,您養(yǎng)育了我這么多年,難道連一絲感情也沒有?”
墨老夫人停住手,冷哼一聲:
“嬌嬌是因為你們母女才會遭此大難,你還指望我能顧念舊情?”
說完,她眼神示意丫鬟把茶水潑在女人臉上,再繼續(xù)打。
唯恐她昏死過去,讓疼痛輕了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墨老夫人忽然捂住胸口,劇烈喘 息著向后踉蹌半步。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扶她回房休息。
臨出門前,墨老夫人指著血泊中的林婉嬌,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給我看好了,別讓她死得太痛快?!?/p>
墨云淵盯著地上的林婉嬌,唇角扯出一抹笑意。
“你放心,我會給你找來最好的大夫,不會讓你死的?!?/p>
聞言,林婉嬌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掙扎著抓住他的衣角。
“表哥,我就知道,這么多年你心里有我?!?/p>
六歲那年,母親第一次問她:
“想不想做府里的小姐?頓頓有糖糕,還有穿不完的綾羅綢緞,不再被病痛折磨?!?/p>
她仰頭望著勇毅侯府高聳的朱漆大門,用力點頭,眼中滿是向往。
后來嚴(yán)嬤嬤將火油倒在她身上,點燃了火折子。
她頂著滿臉紗布被“救”到將軍府,又去藥王谷休養(yǎng)了半年。
一開始,她害怕露餡,總是不敢讓墨云淵靠得太近。
可他卻像個小太陽一樣,整天圍繞在自己身邊。
琉璃盞、波斯毯、紅珊瑚......無數(shù)珍品流水一般捧到她的面前。
他說,她配得上全天下最珍貴的禮物。
她終究是陷進去了。
后來墨云淵奉命駐守邊關(guān),她偷偷繡了二十雙護膝,想要親自送去給他,卻在偷跑出府時被嚴(yán)嬤嬤發(fā)現(xiàn)逮了回去。
被禁足的一月里,她才發(fā)現(xiàn)。
原來她的心里,除了墨云淵早已容不下其他人。
聽到這話,墨云淵嫌惡地踢開了她。
“我心里有你?”
“你一個冒牌貨,怎么有臉說出這種話?”
“當(dāng)年若不是桑榆跳進冰湖救我,我早就死了,從她凍得渾身發(fā)抖還死死護住我的那一刻起,我愛的人就只有她!”
“至于你,不過是占了她的身份,沾了她的光罷了。”
林婉嬌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真正的勇毅侯嫡女,是桑榆。
她還以為,自己和墨云淵是日久生情。
沒想到,這些年墨云淵對她的深情,竟都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林婉嬌強撐著身體坐起來,笑出了聲:
“愛?”
‘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愛一個人會認不出她,反而為了一個冒牌貨把她逼走嗎?墨云淵,你的愛也太過廉價了?!?/p>
“住口!明明是你從中作梗!”
墨云淵青筋暴起,揮袖間一旁的火苗劇烈搖晃。
林婉嬌仰頭望著他漲紅的臉,突然笑了,笑出了眼淚:
“你還不知道吧,大婚那晚你與我在偏院同房,她就站在門口聽著。”
“是你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我,把她的真心踩在腳下,她被你傷透心才會決意離開,明明就是你逼走她的!”
林婉嬌每說一個字,墨云淵的心便涼下一分。
他捂住胸口,卻壓抑不住心里翻涌的酸澀與悔恨。
他心里清楚,林婉嬌說得都是實話。
但他卻不敢承認。
因為他怕,桑榆再也不會回來了。
“來人!”
墨云淵聲音沙啞,強壓下內(nèi)心翻涌的情緒,“找最好的大夫,務(wù)必讓她活著,我還得讓她慢慢贖罪!”
從地牢出來,墨云淵踉蹌著推開了桑榆的院子。
屋子的擺設(shè),還維持著她離開前的模樣。
他撫過梳妝臺,指尖觸到那支嵌著東珠的金鳳釵,不禁想起軍隊被圍的時候。
那年敵軍圍城,城內(nèi)糧草被焚,士兵餓得連刀都握不穩(wěn)。
他站在城樓發(fā)現(xiàn)森林里摸近一隊人馬,派人前去探查才知道,鏢局是偷偷來送糧草的。
桑榆典當(dāng)了所有金釵,跪在鏢局門口磕破了額頭,才換得他們冒險走這一趟。
糧草雖不多,卻讓他等到了援軍。
回到軍營,墨云淵第一時間找到桑榆,許諾會把她典當(dāng)?shù)臇|西,千百倍奉還。
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成親之日,他給桑榆準(zhǔn)備了一百八十八擔(dān)聘禮,把城內(nèi)所有首飾都送給了她。
但現(xiàn)在,桑榆卻不要了。
想到這里,墨云淵閉上雙眼,悔恨的淚水落下。
翌日清晨。
他收拾好包袱,踏上了前往藥王谷的路。
無論此去多么艱險,他都一定要把桑榆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