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又失魂落魄地回來了。不是從衛(wèi)生所回來，而是像一片被狂風撕碎的枯葉，

跌跌撞撞地飄回了這個同樣充滿死亡氣息的家門口。她臉上糊滿了淚水和鼻涕，頭發(fā)散亂，

一只腳光著，沾滿了泥濘。她沒進里屋看命懸一線的女兒，也沒問丈夫的具體情況，

只是癱坐在堂屋冰冷的泥地上，背靠著斑駁掉皮的土墻。

“完了……全完了……嗚嗚嗚……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她開始是低聲的嗚咽，

漸漸聲音拔高，變成了捶胸頓足的嚎啕大哭，“老天爺??！你不開眼?。?/p>

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你要這么收我家的男人！要收我的娃啊！

嗚嗚嗚……”她的哭嚎聲嘶力竭，充滿了自憐自艾的悲憤，

卻唯獨沒有一絲一毫面對災難、解決問題的勇氣和方向。

她沉浸在自己構(gòu)建的“苦命”敘事里，仿佛這哭聲能驅(qū)散厄運，

或者能引來旁人的憐憫替她承擔一切?！昂蔓惣业模∧憧抻惺裁从?！

媽一邊配合著張醫(yī)生給小豆丁進行酒精擦浴（那是張醫(yī)生藥箱里僅有的、更有效的降溫劑），

一邊忍不住回頭厲聲喝道，“你男人在衛(wèi)生所生死不明，你閨女在這燒得滾燙！

你倒是去衛(wèi)生所守著?。∧阍谶@嚎能把病嚎好嗎？能把人嚎回來嗎？

”郝大媽的哭聲被這當頭棒喝噎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怨氣，她猛地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著媽媽，手指胡亂地指向里屋，又指向門外，

仿佛找到了發(fā)泄口：“我去守著？我去守著頂個屁用！我又不是醫(yī)生！我沒錢！我沒本事！

我去了能干啥？看著他死嗎？看著他們不管嗎？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這些看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