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跑了?”王禾抓著一名虎象幫幫眾,聽到手下不良人的匯報,神情變得頗為難看。
兩縣與京兆府派了百十人支援到此,將昭行坊團團圍住,雖然不敢說滴水不漏,但這已經(jīng)是極大的陣勢,再大就只能讓十六衛(wèi)的衛(wèi)士來了。
如此陣仗居然還是讓兇手翻墻逃跑,顯得他們這些人特別無能與愚蠢。
甚至都不用長上翅膀!王禾心中罵起來。
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與兇手非常接近,沒想到功虧一簣,但他又沒法去怪責(zé)任何人,畢竟這兇手并沒有現(xiàn)身,也不是從誰的手里逃脫,想追責(zé)都追不到。
就在王禾眉頭緊蹙間,一名虎象幫幫眾突然沖了過來,并對王禾手里那人高呼:“阿兄快跑,我來攔住他!”
啪!
王禾直接一巴掌將這個不知死活的幫眾拍倒在地,隨后將手里抓著的那人丟給手下,神情頗為不耐。
“吳帥呢?他在哪?”王禾想著尋吳守義商議一下之后如何處理,如果兇手真的跑了,那他們還得立刻對外進行搜查。
“吳帥也在抓人呢,方才看到在那邊?!笔窒轮噶酥阜粌?nèi)某個方向。
“去找......算了我自己去。”說罷,王禾便迅速趕去尋找吳守義。
......
張九在狹窄的巷子里一路逃離,他不可能再回剛才的位置,鉤爪一定已經(jīng)被那些不良人發(fā)現(xiàn),他再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回去便是自投羅網(wǎng),可惜的是沒了鉤爪,他便不可能再翻墻逃出去。
為今之計,只有繼續(xù)藏在坊內(nèi),躲避不良人的盤查,長安各坊市說大不大,但說小還真不小,加上住宅巷弄錯落,想要一寸不少地搜查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小心躲避過幾次不良人的搜找,如今時辰不早,臨近酉時,待暮鼓一響,坊外宵禁,再流落在外容易惹人注意,既然已經(jīng)錯失逃離的良機,那留在坊內(nèi)興許也不是什么壞事。
張九打算找一間無人的屋舍先行躲藏,待明日再看情況,興許到時候會有轉(zhuǎn)機。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間破舊屋舍,謹慎地開始查看屋內(nèi)是否有人,今日坊內(nèi)一片混亂,誰也不能保證哪里會不會有什么可疑人物躲藏。
一番查看之后,確定無人他才敢放心入內(nèi)。
夜幕降臨,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但他不可能生火取暖,夜風(fēng)呼呼作響,從門縫與墻壁縫里漏進來,吹得人渾身打顫,張九只能縮在角落里,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精神緊繃。
他的腦海里開始回想今日種種,宋部比想象中難對付許多,他不得不懷疑趙仁堂是故意出賣宋部,好讓張九前來送死,畢竟這人身手當真不俗,張九的大部分體力都是消耗在此。
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塊粗糙的干餅,多年流亡,他早已習(xí)慣在這種極端環(huán)境生存,甚至此刻能有一處屋檐躲避已經(jīng)極為不錯,他曾不只一次躲藏野外,距離被凍死餓死渴死也不過一線之隔。
他能挺過來,都是靠著那份刻骨銘心的仇恨。
吃了些東西,他的身體恢復(fù)了一些體力,體溫恢復(fù),精神也終于是放松了不少,僅僅只是片刻間,疲憊感便涌上來,眼皮開始往下耷拉,意識開始恍惚。
模糊的視線里,張九看到了面目猙獰的宋部,他就那么直挺挺立在屋內(nèi),對著張九咬牙切齒,脖子上的傷口看上去格外顯眼。
張九面帶冷笑地看著宋部,自己的幻覺也好,當真有怨魂也罷,哪怕往后一輩子成為他的夢魘也無妨,他要的就是仇人死。
“四個!是四個!有四個!!”
瘋瘋癲癲的叫喊聲沖進了張九的意識,十年來他無數(shù)次地回到那一天,他痛苦地跪倒在院內(nèi),自己孩子的腦袋被懸掛在門楣之下,隨風(fēng)飄搖。
那個頭發(fā)散亂的瘋子扒籬笆之外齜牙咧嘴,滿是污泥的雙手豎著四根手指。
“四個,有四個!阿姊跳井了!阿弟的頭掉了!”
隨后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飄蕩在張九意識中的宋部仿佛聽到了瘋子的笑聲一般,居然也咧嘴笑起來,鮮血不住地滴淌下來,他注視著張九,在張九痛苦之間一下子撲了過來。
張九猛然睜開雙眼,一陣陰冷之意緊逼而至,他幾乎是本能地向一旁倒去,隨后耳邊便傳來了沉悶聲響。
借著清冷的月光,他看到自己的短刀扎在了他方才倚靠的位置,而手持短刀的黑影呼吸急促,近在眼前。
黑影見沒能刺中張九,而張九也已經(jīng)蘇醒,頓時怪叫一聲,奮力拔出短刀,在對方再度發(fā)起進攻前,張九毫不猶豫地迎面撲過去,對方躲閃不及,不過一時間卻沒有被撲倒,反而是舉起短刀扎向張九的后背。
張九咬牙切齒,腳下使力推著對方?jīng)_向大門口,以至于對方根本沒有機會繼續(xù)刺向他,借著地上的門檻,張九終于將對方撲倒。
這一下摔得不輕,一時間天旋地轉(zhuǎn),兩人在門外的地上痛苦扭動著。
張九定了定神,氣喘吁吁地支起身來,目光投向一旁襲擊他的黑影,雖是黑夜,但清冷的月光足以讓自己看清對方。
可以確定他并不認識此人,也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襲擊自己,也許是此間房屋的屋主,但更有可能是白日里趁勢作亂,而后四處逃竄的歹人。
對方也痛苦地從地上爬起來,月色之下,他的神情看上去頗為慌亂,伸手去撿落在一旁的短刀。
這就是張九放在懷里的短刀,只是沒想到方才陷入夢魘之中,連武器被人偷走了都沒有注意。
張九搶先一步?jīng)_上去踢走短刀,對方見未得逞,只能整個人撲過來,失去了偷襲的先機,也沒有兵器加持,他根本不是張九的對手,兩三下便被打倒在地。
張九不想惹麻煩,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然而對方卻再次起身撲過來,張九當即側(cè)身躲閃,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這一下不過虛張聲勢,沖過來也是為了去撿地上的短刀。
張九面無表情地看著持刀的男子,對峙間,他能夠明顯看到對方緊張的神情,似乎在猶豫到底該繼續(xù)動手還是轉(zhuǎn)身逃跑。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外面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響,火光燃起,分明是還留在坊內(nèi)搜查的不良人,男子頓時驚慌失措,哪還管張九,轉(zhuǎn)身便跑。
然而他卻忘記了自己手里還拿著短刀,夜晚光線極差,他又舉刀而動,那些追蹤而來的不良人見狀果斷地扣動了手弩扳機,男子的胸膛接連中箭,踉蹌走出幾步后摔倒在地。
不良人們小心翼翼圍上前來,火光照亮了這個破落小院,幾人上前查看被射倒的男子,其余人則是迅速靠近張九,并毫不猶豫地將他按倒在地。
張九沒有做出任何反抗,這種時候反抗,那么下場只會與一旁這名男子一樣。
泥土的味道不斷傳進張九的鼻腔,他一言不發(fā),看著火光里走過來的那名青年。
“別亂動,我們正在追查一件兇案,現(xiàn)在懷疑你與此案有關(guān),跟我們走一趟吧?!?/p>
火光照在青年的臉上,張九對這人有些印象,他是萬年縣的不良帥,吳守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