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自己腕間翡翠念珠相撞的輕響，像極了櫳翠庵檐角銅鈴在風(fēng)中的嗚咽。"妙師傅請起。

"皇帝的聲音裹著龍涎香的暖意撲面而來，妙玉卻聞到了藏香深處那縷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她垂眸盯著明黃袍角繡著的十二章紋，忽然想起那年中秋夜宴，

賈母遞來的那盞六安茶里也浮著相似的氣息。那時(shí)她尚不知，這苦杏仁的香氣，

會(huì)成為纏繞她后半生的夢魘。周貴妃的翟鳳金步搖在燭火下晃得人眼暈，妙玉捧起茶海時(shí)，

那支鳳簪幾乎要戳到她眉心。"久聞妙師傅茶道通神，今日且讓本宮開開眼界。

"貴妃涂著丹蔻的指尖劃過茶案，留下一道蜿蜒的紅痕，

像極了她昨夜在夢中看見的、從周貴妃袖中滴落的血珠。妙玉執(zhí)起竹匙的手頓了頓。

罐中武夷山母樹大紅袍在炭火上翻滾，她數(shù)著茶葉在沸水中舒展的次數(shù)——七次，不多不少，

恰如當(dāng)年在瀟湘館教黛玉煮茶時(shí)說的"七巡為度"。茶湯注入官窯脫胎填白蓋碗的剎那，

她瞥見周貴妃袖中滑落的鎏金小匣，匣蓋上的五蝠捧壽紋在燭火中泛著青光，

與她腕間因長期持念珠而磨出的繭子形成鮮明對比。"皇上請用茶。"妙玉雙手奉盞，

翡翠念珠壓著袖口，將手腕上那道淡粉疤痕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那是去年冬至，

她在太液池取雪時(shí)被冰凌劃傷的。皇帝啜飲時(shí)，她聽見周貴妃的護(hù)甲刮過青玉茶托的銳響，

像極了那年王熙鳳在賈母院里摔碎茶盅的脆響，震得她耳膜生疼。茶過三巡，

皇帝忽然指著窗外殘雪道："妙師傅可能用這雪水烹茶？"妙玉抬眸，

正對上周貴妃意味深長的笑。她知道，這雪是昨夜從太液池取來的，

池底還沉著她親手埋下的十八個(gè)青花瓷壇，每個(gè)壇子里都裝著去年冬至的梅花雪水，

以及她對賈府的最后一絲念想。"回皇上，雪水烹茶需取梅花蕊上未沾地的。"妙玉起身時(shí)，

僧袍下擺掃過周貴妃的裙裾，驚起一陣蘇合香的甜膩。她提著素面竹籃走向梅林，

每一步都踩在昨夜埋下的紅羅炭上。那些炭是她故意露出的破綻，為的就是引周貴妃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