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剛來這里,我就被囚禁了一整天。我被關(guān)在一個狹窄陰暗的房間,
手機、錢包、身份證明、行李等全部都被沒收了。對方幾人面色黝黑,五大三粗,
稍有反抗便被拳打腳踢。我坐在潮濕冰冷的地上,抱膝蜷縮在角落中,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啊~!"我突然聽到從不遠處傳來一道凄慘痛苦的尖叫聲。
這聲音就像一根針一樣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讓我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起來。那尖叫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張哥,你說怎么處理這小子?!?/p>
一個聲音有些沙啞的微胖男人大著嗓門問,好像我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可以隨意處理的垃圾。
「剛才那兩個都處理好了沒?」被稱為張哥的人穿著一件煙灰色外套,外表樸實憨厚,
看上去就是一個道地的農(nóng)民。外人很難想象,就是這個人,
幾乎掌控了東南亞大半的交易市場?!笍埜绶判?,處理得干干凈凈!」微胖男人低聲回答,
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膏?,那錢婆到了沒?」張哥轉(zhuǎn)頭問另一個瘦一點的男子?!竵砹?,
很快就到?!垢墒菽凶有⌒囊硪淼幕卮??!傅人搅?,叫她過來,讓她好好看看,
看能不能找得出客人指定要的貨。」張哥皺起了眉頭,聲音帶上幾分郁氣,
「上次才送去一批,怎么?」微胖男人跟著為難起來,「那些龜孫子哪個是心慈手軟的,
不到一個月就折騰得沒形了?!箯埜缭秸f越煩燥,繼續(xù)說道:「那些客戶要求太高,,
要不是給的錢實在是多,錢婆也不會冒著這么大風險送了后頭這幾個來!」
陳哥說得有些冒火了,隨意地看了我一眼,不屑一顧?!赶劝阉麕н^去吧,看情況再處置。」
這些人在我面前隨意討論著,已經(jīng)家常便飯。
我能夠清晰的聞到他們身上濃郁的血腥味與汗臭味,這種惡心難聞的味道,
令我差點忍不住嘔吐出來。其中一人大步向我走近,氣勢洶洶?!改銈兪鞘裁慈?,想干什么?
」我驚慌失措地問道?!改憔凸怨耘浜衔覀?,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就好了?!?/p>
一個體型健碩的男人說著向我走了過來,他身上那股惡臭的味道越來越濃重。我膽顫心驚,
向旁邊躲去,卻忘記了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直接被對方伸出的腳絆倒在地。
那男人踩在我的頭頂上:「你不要亂動,也不要生其他心思,否則我現(xiàn)在就要了你的命?!?/p>
我不敢吭聲了。我承認這時候,我害怕了,恐懼了!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哪怕是回到一天前。
我也不會鬼迷心竅的聽了工地同事吹噓的月薪五萬,跟著他穿越深深叢林,來到這里。
更加不會為了茍延殘喘,做著違背良心的事情。我真恨自己的愚蠢與天真,
可惜世上從來沒有后悔藥。真實的境外沒有浪漫的愛情,也沒有遍地的金銀。
只有一片沾滿鮮血與痛苦的罪惡之地。這里是緬甸北部,一片黑暗,各種黑色行業(yè)一個不落。
我被他們帶出去丟在一群受傷的人面前。2拽著我的人叫黑哥,他的笑容逐漸扭曲,
他越是這么笑,我越覺得瘆人。他指著那些受傷的人,一一解說,
「這個人傷口上的裂縫用訂書機訂著呢,因為他不聽話丟了一個腰子。那個人眼睛是瞎的,
眼角膜在我們那兒。還有那個渾身是傷的人,不知道用了多少工具來回抽打……」
黑哥一臉回味地描述著這些人的經(jīng)歷,要多變態(tài)有多變態(tài)。我緊緊的握著拳頭,
內(nèi)心憤怒無比?!负煤寐犜挘也粫澊愕摹!购诟缱屓藟褐铱戳艘粋€多小時,
然后揮手讓手下將我?guī)У綆У揭粋€密不透風的房間。
房間里面只有一個簡單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個手機,
自稱業(yè)務(wù)總監(jiān)的男人先說了一堆高昂的開場白,
然后開始教我學習怎么在網(wǎng)上聊天、怎么和他們“戀愛”、怎么去騙他們“投資”等。
我從沒想到我竟然有一天會變成這樣?!赴凑者@套話術(shù),添加信息,
以戀愛的名義獲取她們的信任,然后讓她們登陸‘恒利’平臺,進行“投資賺錢”……」
他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擊了幾下,然后將屏幕對準我的臉,讓我看清楚上面顯示的內(nèi)容。
「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借此機會,賺取一筆錢,然后就可以安穩(wěn)的過活了,
但是如果你沒有按照我教你的去做,那么你的下場就是......」他的眼睛瞇起來,
對著我比出一個開槍手勢,露出危險的目光。我嚇的瑟瑟發(fā)抖,趕忙拿起手機,
按照他說的話開始編輯短信。短信的內(nèi)容是:[我叫王小飛,今年24歲,
誠心交友……]編輯完這條短信,我看向那人。那人似乎對于我的聽話很滿意,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錯,以后好好做事,不僅有錢賺,還有美人相伴?!?/p>
看到那人轉(zhuǎn)身離開后,我終于松了一口氣。我的雙腿還在不停的哆嗦,
手心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我剛才故意輸錯了一個手機號碼,只能祈禱對方不會被騙。
這個戀愛交友,其實就是先通過電話短信獲取對方信息。然后加對方社交賬號,
通過聊天和翻看女方朋友圈,對人群進行篩選。如果發(fā)現(xiàn)女方有坐公交車這種行為,
會被判斷為沒錢,不值得騙,就不再聊下去了,如果感覺女方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
就會深入溝通下去。方法很簡單,不停地找女方聊天,慢慢地說對她有感覺,跟她語音電話,
無微不至地關(guān)懷她,最后引導她們投資。
我和一群被騙來的人被關(guān)在簡陋的工作室里(其實就是幾臺破電腦和舊桌子),
不停地打電話,發(fā)帖騙人。3「哥們,你為什么干這個這么歡騰?」
旁邊一起被“高薪”騙過來的同事問我?!高€不是為了活命?!棺R時務(wù)者為俊杰,這個時候,
多說多錯,乖乖聽話可以少受皮肉之苦?!改銢]想過逃嗎?」他俯身到我耳邊,輕聲問道。
「想過,時機還沒成熟。」來到這里的十個有八個想逃出去的,有的反應(yīng)激烈,
很快就被收拾掉,有的認命隨波逐流,還有的默默潛伏等待時機。說實話,如果有得選,
誰愿意在網(wǎng)上騙人?知法犯法,可是我們?nèi)绲栋迳系聂~,不努力搞業(yè)績,下場只會更慘。
我打從進來以后一直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可也聽到不少信息。
我所在的這家投資公司不僅僅是搞投資,還設(shè)計了其它項目。
有幾個被迷暈送來的漂亮女大學生,被強迫引男性入坑,誘使他們投資或敲詐。
有兩個被騙來的大學生實在無法忍受良心譴責和被侮辱謾罵,偷著逃跑,
不是死在路上就是被抓回來折磨死。被騙過來的人,其實基本經(jīng)歷都差不多。稍有不慎,
就會惹來一頓毒打,鼻青臉腫還是輕的。這樣的日子暗無天日,我也想跑,但不敢。
因為我親眼看到,坐在我旁邊的男人,只剩下了半邊手掌。他說,
那是因為逃跑被抓回來之后,受的懲罰。在這里只有不斷的完成業(yè)績,如果業(yè)績好,
那段時間的待遇就好很多。我曾經(jīng)以為煙花代表著美好與喜慶,可是在這里,
煙花卻象征著罪惡。當國內(nèi)的受害者家破人亡之際,這里的人們卻在大肆慶祝。
這一場景何其魔幻,卻又真實地在上演著。我們這群人像木偶一樣,半夜被暴力喊醒,
圍觀公司的煙花禮炮。原來是有人了一百萬。那些犯罪分子就在網(wǎng)絡(luò)背后,
虛構(gòu)出一個你幻想的世界,來欺騙你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你永遠不知道網(wǎng)絡(luò)背后跟你聊天的是人是狗?!谷嗣谶@里顯得異常廉價,
法律在這里根本無處立足,只有為團伙帶來無盡的金錢才是繼續(xù)生存的唯一砝碼?!概笥褌?,
你們來到了北部,就是為了淘金,發(fā)家致富的,甭管行不行,干就完事了……」煙花禮后,
有成功人士分享心得,有公司老總加油鼓勁,一句話,跟著他們,好好干,
都可以走上致富之路。下面的人聽的心潮彭拜、斗志滿滿,
喊口號、發(fā)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蛊鋵嵞?,自己早已人模鬼樣了。你看,
有的人已經(jīng)完全丟棄良知與壞人同流合污。這是一條違法的路,一旦真的踏上去了,
就真的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粗麄児醇绱畋?,有說有笑,我感到寒冷與悲哀。
白天剛剛死去一群人,晚上這群劊子手卻在房間里歌舞慶祝,歡欣雀躍,逍遙快活。
那些女大學生在這個時候更是不被當成人看,稍有不愿,一巴掌呼過去,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十幾個輪番上陣,不顧一切。我們這些剛來的新員工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只能尷尬的站在一旁,偷偷背過身?!肝?!那邊的幾個新來的,過來一起??!」「別害臊,
這是公司福利?!股踔疗渲幸粋€女人也望著我們,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你們到底來不來呀,
這個時候還裝什么?」這是自暴自棄,放棄自我了?
她們和我同樣都是被騙到這里來的受害者,如果我現(xiàn)在也過去了,
我就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我讀書不多,但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可是我也無法阻止這些事情的發(fā)生,只能做鵪鶉狀。我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普通人,
他們?nèi)魏我粋€人都能將我像螻蟻一樣捏死。在這個環(huán)境下,我步步驚心,度日如年。
能夠被騙到這里來的,基本都屬于社會上的失敗者,公司讓大家嘗到甜頭,
一步一步地擊潰我們的心理防線。每到這個時候,我便透過宿舍小小的窗戶,
看著隔壁的一排排牢籠一樣的看管房。外面有層層持*的把守者,
看管著一群被高薪誘惑前來搞的人。不止一次,我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兩個人打,
拳腳落在身體上是悶響,棍棒落在骨頭上的聲音是脆的。見得多了,每當我閉上眼,
耳旁似乎總有慘叫聲、嗚咽聲在回響。我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就此墮落。
4我們這群被騙的人也互相交換過自己聽來的消息。大多數(shù)人剛來時從事,
不服的先關(guān)著餓上幾天。如果再不老實就打,還不聽就關(guān)水牢。聽說水牢里還有蛇,
雖然無毒,卻足以嚇死人。「聽說有個廣西的哥們,是個硬骨頭,不肯配合公司的工作,
打罵不行就關(guān)到了水牢里,灌滿水再蓋上蓋子,在里面既站不直,也蹲不下去,
泡個幾天都泡爛了?!褂型械男』锇榍那牡恼f起這殘酷的故事,聽的我們不禁攏起了腿,
裹緊外套,滿身的寒意無處釋放?!溉绻匀粓猿植辉敢飧?,就找他的家人要贖金,
沒錢會被剁手指或者當貨物一樣賣掉。但如果跑了被抓回來,還會被挑斷手筋和腳筋?!?/p>
像我這樣自己跟著同事偷跑過來的人,他們打罵甚至是殺戮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下來也僅收入不到兩萬元,
自然也拿不出高昂的贖身費。沒有父母的庇佑,壞人們更加沒有顧慮。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地的鮮血,是一個不愿妥協(xié)又受不了折磨的同伴,
他從住的地方跳了下來。然后,那些壞人,拖著他的尸體像拖著一個枯木,
隨意在山上挖了一個坑掩埋了。地上的長長血跡,經(jīng)久不干,仿若怨符。這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