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狐在我耳邊說話之間,僅剩的那架重弩竟然自動轉(zhuǎn)了過來,鋒利的箭尖直指我的胸口。
石狐嘻嘻笑道:“你身子動不了,腳還能動,你碰一下弩箭的繃簧,
我們兩個就能同歸于盡了。你碰??!
”我在石狐的鼓動之下,抬起腳來伸向了重弩的繃簧,用腳趾一下下地?fù)軇又嚮蛇吘墸?/p>
押在弩床上的長箭,也在隨著我的腳趾一下下的顫動,似乎隨時都能激射而出。
“你碰不著繃簧吧?我?guī)湍惆?!”石狐故意把我往前推了一下?/p>
我的腳趾也正好勾在了繃簧上。那個時候,我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
除了想要跟石狐同歸于盡,再沒有什么別的想法了。腳趾勾住弩箭的繃簧,就要往前蹬。
千鈞一發(fā)之間,韓宗忽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一巴掌拍在我的腦門上:“醒來!
”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跌坐在了船上。等我再看的時候,
船上哪有什么石狐的影子,由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站在船上,伸著一只腳去勾弩箭。
我這是被狐貍給迷住了!我剛反應(yīng)過來,船艙的門窗就全部向外崩飛而起,
帶著血腥氣的陰風(fēng)猛然灌入艙門當(dāng)中,全身血色的石狐,同時出現(xiàn)在了艙門與窗口之外。
無論我從什么方向往外看,都能看到踩在水上的血紅色人影。
圍在船外的石狐冷笑道:“終于是把你這只老鬼給引出來了,你還剩下一只弩箭,
能找得到我的本體么?”原來,石狐剛才控制著我去撥動重弩的繃簧,
就是想要引出韓宗。韓宗不可能背著一把重弩沖過來救我,
他放棄了重弩就等于是廢去了我們第二次機(jī)會。
我被石狐氣的身上亂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韓宗輕輕按著我的肩膀,
一只手端起了重弩,小聲說道:“我要是打不著她,你就趕緊往水里跳。讓子木帶你走。
”“孩子,你記住,留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能逃的時候,千萬別猶豫,跑出去,
活下來,才是正經(jīng)事兒?!表n宗的聲音壓得很低,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石狐給聽見了。
石狐在冷笑之間猛一揮手:“想跑?你們看這是什么?
”我順著石狐指尖的方向看過去時,看到的卻是一具漂在水面上的尸體?!白幽荆?/p>
”我差點(diǎn)喊出了聲來。剛才,子木不是還在跟石狐交手么?
我想靠向窗口看個究竟的時候,身后猛然傳來一聲弓弦震動的巨響,
帶著尖嘯聲的弩箭貼在我的耳邊射出船艙,直取對面石狐。兩尺多長的弩箭,
瞬息之間將石狐透體而過,對方的胸口上頓時炸開了一道拳頭大小的窟窿,
人卻仍舊是踩著浪頭站在水上?!翱熳?!”韓宗一只手抓著我的肩膀,
一手劈向了船艙木板,船艙立時在他掌下四分五裂,
大片木板形同暴雨往石狐的方向飛射而去。韓宗拽著我退向了船頭,
我被韓宗拖著向后暴退,雙腳根本就無法站穩(wěn),
連水面上的情景都沒看清就被他給拽進(jìn)了水里。韓宗使勁推著我喊道:“快跑!快!
”我也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磨蹭,回頭看了一眼被石狐纏住的韓宗,
就拼了命往岸邊游。我還沒游出多遠(yuǎn),
就覺得腳腕一緊——有人在水底下抓住了我的腳踝。我還想掙扎,
卻被一股巨力給拖向了水底,石狐也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對方雙手抱住了我的面頰之間,
雙眼眼角同時向后挑起,鼻尖向前突起,對方整張臉在短短幾秒之間變成了狐貍的模樣。
石狐沒有動嘴,聲音卻傳進(jìn)了我的耳朵:“我本來想好好養(yǎng)著你,
等到我的狐血跟你融合,再慢慢把你的皮剝下來??赡闫纯?,還用鬼氣污了我的狐皮。
我只能現(xiàn)在就剝你的皮了?!薄拔覄兤さ氖址?,肯定跟陳和一樣!
”石狐雙爪順著我的面頰滑向了我的脖子,
拇指上的指甲向刀一樣壓在了我的喉嚨上往兩邊劃去。鮮血從我的傷口上飄起的瞬間,
忽然有人從下面抓住了我的雙腳,猛地把我拽向了水底,石狐的爪子從我臉上劃過的當(dāng)口,
一支弩箭從我背對的方向飛射而出。這一次,石狐已經(jīng)來不及去躲避這致命一擊了,
眼看著弩箭貫穿了自己的眉心。石狐的尸體在水中后仰的瞬間,
韓宗也把我從水里拽了出來,拉著我游回了船上。
剛才把我從石狐爪子底下拽出去的是韓宗,用弩箭射石狐的人又是誰?
我看向水里的時候,卻見子木用弩箭把石狐的尸體,從水里給挑了起來。原來,
韓宗和子木從來就沒把射殺石狐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是把我當(dāng)成誘餌。他們很清楚,
想要讓一只狡猾,多疑的狐貍上當(dāng),就得先消除它的戒心。他們先前的一次次失利,
都是在為了這最后一箭所做的鋪墊。當(dāng)然,他們兩個也因此差點(diǎn)喪命,尤其是子木,
甚至冒上了被狐貍打散魂魄的風(fēng)險(xiǎn),才騙過了對方。此時,
子木森然冷喝道:“殺光所有狐貍,一只都不能放走!”水中不知道什么時候,
又多出了數(shù)以百計(jì)的水鬼,往狐群的方向蜂擁而去。原本還是跟水鬼勢均力敵的狐群,
一瞬間便被水鬼團(tuán)團(tuán)包圍。為首的一只狐貍,驀然發(fā)出一聲長鳴,狐群便像是發(fā)瘋一樣,
沖向了被子木挑在空中的尸體,哪怕是被水鬼生生撕裂,也沒有一只倒退。死,
也要跟自己的王,死在一處。子木挑著石狐的尸體,就是為了引誘狐群飛蛾撲火。
沒過多久,水面就被狐血給染出了一片猩紅。最后一只狐貍,
拖著被鬼爪撕開的身軀,一直沖到距離子木不到兩米的地方,才被水鬼拖進(jìn)了漩渦,
它在沉進(jìn)水中的前一刻間,雙眼還在緊盯著懸在空中的尸體。
我本以為狐群已經(jīng)被屠戮一空的時候,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狐鳴。
它聲音里不僅帶著悲傷與仇恨,也像是在給族群壯行。我順著聲音看過去時,
正好跟站在岸邊土坡上的雪白色大狐對視在了一起。我們之間至少也隔著上百米的距離,
我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它眼中流出的鮮血和刻骨的仇恨。它像是在死死盯著我的面孔,
要把我的模樣牢牢記在心里。我們只是對視了一秒,白狐便毫不猶豫地消失在土坡上。
子木皺眉道:“還是跑了一只。你要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