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自無盡的黑暗與冰冷中猛地被拽回。
痛!
骨髓被抽干般的虛脫,頭顱被巨力碾碎般的劇痛,還有……喉間那冰冷的鐵腥味。
顧辭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喘息卡在喉嚨里,被他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壓住。前世,他就是因?yàn)槟潜揪迫肟跁r一聲不甘的嘶吼,才死得那般狼狽。
等等!
觸感不對!不是陰冷潮濕的死牢地面,而是…堅(jiān)硬冰涼的白玉磚?
映入眼簾的,是蟠龍繞柱,金碧輝煌。熏香裊裊,卻壓不住一股莊重肅穆的壓抑感。
這里是……太極殿偏殿?朝廷重大典禮前,官員集結(jié)等候的地方!
他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穿著一襲簇新的青色官袍——禮部從八品奉禮郎的服飾。
記憶如開閘洪水,轟然沖入腦海。
他重生了!重生在了景隆元年,新帝登基后首次祭天大典的前一刻!也是他前世命運(yùn)的真正轉(zhuǎn)折點(diǎn)——不是含冤下獄,而是在這大殿之上,身敗名裂,開啟此后一連串厄運(yùn)的起點(diǎn)!
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碎胸骨。不是因?yàn)橄矏?,而是因?yàn)榭謶帧?/p>
前世記憶清晰得刻骨銘心:就在片刻之后,大典鐘鳴,百官依序捧祭品入壇。而他,手中那尊象征著“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青玉禾穗盞,會毫無征兆地從中斷裂!
祭器損毀,于祭天典禮上是滔天大罪,是對上天和君王的極大不敬!尤其是在新帝登基,力求彰顯天恩、穩(wěn)固人心的敏感時刻。
根本不容申辯。楚家那位如今官拜禮部侍郎的“好世叔”,會第一個站出來,痛心疾首地指斥他“行事毛躁,心不誠,觸怒上天”!他會被當(dāng)場剝?nèi)ス倥?,押入大牢,此后種種冤屈,皆由此開端。
冷汗瞬間浸透內(nèi)衫。冰冷的官袍貼在身上,如同裹尸布。
楚家!他們根本不是要刁難他,他們是要他一開局就死!用最慘烈、最無法翻身的方式!
不行!絕不能重蹈覆轍!
顧辭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氣血,目光如電般掃視周身。時間不多了!鐘聲將起!
那尊此刻正安靜躺在他身旁紫檀木托盤里的青玉禾穗盞,光滑溫潤,看不出絲毫裂痕。楚家的手段,陰毒且隱蔽。
直接指出玉盞有問題?誰信?一個微末小官,竟敢質(zhì)疑祭器?立刻就是第二個“心懷叵測”的罪名扣下來。
調(diào)換?眾目睽睽之下,如何動手?身旁的同僚們一個個屏息凝神,神情肅穆,誰又會幫他?
絕望如同冰水,兜頭澆下。
難道剛重生,就要再死一次?死得比前世更憋屈、更快?
就在這時,前世的記憶碎片猛地一閃——站在他前方不遠(yuǎn),那個同樣捧著祭器、身形微胖的御史……他記得清楚,此人有隱疾,極度畏寒,且最忌在重要場合突發(fā)急癥。前世,就在祭典后不久,此人便因殿前失儀(突發(fā)寒顫打翻了東西)而被貶謫……
一個瘋狂、膽大包天的念頭驟然竄入顧辭腦海。
賭嗎?
賭上這剛撿回來的命,賭上一切?
賭輸了,萬劫不復(fù)。賭贏了……方能從這死局中,劈開一線生機(jī)!
“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