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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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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倒臺那天,我親手喂嫡孫喝下了毒湯?!顾狼暗纱笱郏骸改恪悴皇菃“停?!」

我俯身輕笑:「替我娘問你好?!故昱P薪嘗膽,從粗使啞婢到傾覆滿門。

你們欺我娘親孤弱,我便讓你們百年勛貴,斷子絕孫。01我娘咽氣的那天,

京城正下著百年不遇的暴雪。她曾是名動江南的繡娘,一手雙面異色繡堪稱絕技,

卻因家道中落,被嗜賭的舅父賣入勾欄。她拼死保住了清白,輾轉(zhuǎn)逃出,

遇上了那個許諾她一生的男人——永寧侯府世子,謝玉衡。他愛她的才情與美貌,為她贖身,

置外室,信誓旦旦,只待老侯爺歸西,便迎她入府。五年,

我娘用繡品偷偷供養(yǎng)著他揮霍無度的“應(yīng)酬”,等他一個渺茫的名分。等來的,

卻是他迎娶吏部尚書千金的消息。我娘瘋了似的去侯府討要說法,被亂棍打出,扔在雪地里。

那日,她穿著最單薄的春衫,懷里死死揣著給我新縫的冬襖,凍僵的手指掰不開,

侯府的門房嫌她礙眼,一腳將她踹進(jìn)了結(jié)冰的護(hù)城河。我找到她時,她身體已經(jīng)僵了,

眼睛望著侯府的方向,睜得很大,里面全是冰渣子。那年,我七歲。02我成了孤兒,

守著娘親冰冷的尸體,在侯府后門的巷子里哭了三天。第四天,侯府側(cè)門開了。

一個穿著錦緞棉袍、戴著暖兜的嬤嬤走出來,趾高氣揚(yáng),她是世子夫人王氏的奶娘,錢嬤嬤。

她捏著鼻子,丟給我一個冷硬的饅頭和一塊碎銀?!感≠v種,哭喪呢?晦氣!拿著錢,

滾遠(yuǎn)點(diǎn)埋了,別臟了侯府的地界兒!」饅頭砸在我臉上,生疼。銀子滾進(jìn)污泥里。

我沒撿饅頭,也沒看銀子,只是死死盯著她,盯著那扇朱紅色的、吃人的側(cè)門。

錢嬤嬤被我看得發(fā)毛,啐了一口:「看什么看!跟你那賤人娘一樣,狐媚子相!再不走,

報(bào)官抓你!」她轉(zhuǎn)身要進(jìn)去。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fù)渖先?,抱住她的腿?/p>

狠狠咬了下去!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狼崽?!赴 ?!」錢嬤嬤殺豬般慘叫起來,

「小畜生!反了你了!」護(hù)衛(wèi)沖出來,拳腳像雨點(diǎn)一樣落在我身上。很疼,

但比不上心里的冰寒。我死死咬著,嘴里嘗到血腥味,就是不松口。

直到被人一棍子打在頭上,眼前一黑。03再醒來時,我躺在柴房里,身邊是笑瞇瞇的管家。

他說侯爺心善,看我孤苦無依,特許我入府為婢,給我娘一口薄棺安葬。條件是,

我得簽死契,一輩子留在侯府為奴為婢,償還侯府的“恩情”。我簽了。用我凍僵的手指,

蘸著娘親凝固的血,按下了手印。那血,是我偷偷從娘親破碎的嘴角摳下來的。

我要記住這恨。管家看著那血色手印,嫌惡地皺了皺眉,隨即又笑了?!傅故莻€狠性子。

也好,夫人院里正好缺個粗使丫頭,去吧。」從此,永寧侯府最陰暗潮濕的角落里,

多了一個叫沈魚的啞巴小丫頭。是的,我“啞”了。從那頓毒打后,我再沒開口說過一個字。

04我被分到世子夫人王氏的院里,做最臟最累的活。

洗刷夜壺、倒餿水、擦地、被所有大丫鬟支使欺負(fù)。她們都知道我的來歷,

把我當(dāng)作取樂的玩意兒?!盖扑撬罉幼樱镆粯踊逇?!」「聽說她娘是窯子里出來的,

不知被多少人騎過呢!」「離她遠(yuǎn)點(diǎn),別染上臟??!」王氏偶爾看見我,

眼神就像看一只臭蟲,帶著居高臨下的憐憫和厭惡?!赴卜贮c(diǎn),侯府賞你一口飯吃,

是天大的恩賜。」她永遠(yuǎn)端莊,永遠(yuǎn)慈悲,仿佛我娘的死和她丈夫的負(fù)心,都與她無關(guān)。

世子謝玉衡,我名義上的父親,我遠(yuǎn)遠(yuǎn)見過幾次。他總是行色匆匆,錦衣華服,

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當(dāng)年騙我娘時的俊朗,如今只剩被酒色掏空的虛浮。

他從未正眼看過我這個“粗使丫頭”。或許,

他早已忘了那個曾被他捧在手心、后又棄如敝履的繡娘,也忘了他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女兒。

也好。忘了才好。05侯府的日子是熬不完的苦。冬天用凍裂的手洗堆積如山的衣物,

夏天悶在灶房里燒火,差點(diǎn)中暑暈倒。吃的永遠(yuǎn)是餿的冷的,睡的是柴房稻草,動輒被打罵。

身上舊傷疊新傷。但我從沒哭過。眼淚早就和娘親一起凍死在那個雪天了。

我只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看,默默地記。記下侯府的人情往來,記下各位主子的喜好忌諱,

記下那些見不得光的陰私勾當(dāng)。侯爺好面子,夫人假慈悲,世子庸碌好色,

幾位少爺小姐驕縱跋扈……府里的下人更是捧高踩低,拉幫結(jié)派。錢嬤嬤,

那個踹我娘下河的幫兇,如今是夫人面前得力的管事嬤嬤,克扣月錢,放印子錢,壞事做盡。

我都記著。一筆一筆,刻在骨頭里。06轉(zhuǎn)機(jī)發(fā)生在我十二歲那年冬天。府里來了貴客,

是宮里退下來的老嬤嬤,據(jù)說曾在太后跟前伺候過,極有體面,

侯府特意請來教導(dǎo)大小姐禮儀。宴席上,大小姐獻(xiàn)藝,彈奏琵琶。一曲終了,

老嬤嬤微微頷首,卻道:「小姐指法嫻熟,只是這曲中情意,稍欠火候。

可惜了這柄‘焦尾’古琵琶的好木頭?!?jié)M座寂然。大小姐臉色煞白。

侯爺和夫人面上也無光。當(dāng)時,我正端著熱水盆伺候在角落。鬼使神差地,我放下水盆,

走到廳中,對著老嬤嬤和侯爺夫人,噗通跪下,然后指了指墻角蒙塵的舊琵琶,

又指了指自己。所有人都愣住了。夫人蹙眉:「你這啞婢,做什么?」

老嬤嬤卻似乎看出了什么,淡淡道:「侯爺,夫人,既然這小丫頭有心,不妨讓她一試?」

那舊琵琶是府里樂師丟棄不要的,音都不準(zhǔn)了。我接過琵琶,調(diào)了弦,閉上眼。

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娘親生前常哼的江南小調(diào),是那場凍徹心扉的大雪,

是侯府朱門內(nèi)的暖香和冷酷……手指撥動,樂聲傾瀉而出。不成章法,卻悲涼徹骨,

帶著孤注一擲的恨意與絕望。一曲奏罷,滿堂死寂。

老嬤嬤良久才嘆息一聲:「……怨曲動人,哀音入骨。可惜,可惜是個啞的?!?/p>

她問我愿不愿意跟她學(xué)規(guī)矩手藝,至少將來能做個教引嬤嬤,餓不死。我磕頭謝恩。于是,

我從粗使丫鬟,變成了老嬤嬤身邊一個打雜學(xué)徒,雖然依舊地位低下,但至少,能吃飽穿暖,

能識文斷字,能學(xué)到東西了。更重要的是,我能接觸到更高層面的人和事了。

07老嬤嬤在侯府住了三年。這三年,是我在侯府唯一喘息的時光。

我拼命學(xué)習(xí)一切能學(xué)到的東西:禮儀、規(guī)矩、品鑒、甚至察言觀色和宅門里的生存之道。

老嬤嬤說我心沉,手穩(wěn),眼里有東西,是塊材料,可惜身世太低,又啞了,

終究難登大雅之堂。她臨走前,私下給了我一本她整理的筆記,

里面記載了許多宮中秘聞、各家關(guān)系以及后宅陰私手段?!感◆~兒,」她這樣叫我,

「侯府水深,你性子烈,心里恨,但記住,活下去,才有以后?!刮疫o了那本筆記,

重重磕了三個頭。她走了,我又變回侯府的普通奴婢,但因?yàn)樵谒磉叴^,

旁人到底不敢再隨意欺辱我。我被調(diào)到書房伺候筆墨。這里,我能接觸到更多東西了。

謝玉衡和王氏的嫡長子,侯府嫡孫謝凌云,也開始在書房讀書了。他比我小兩歲,

被寵得無法無天,性情暴戾。他最大的樂趣,就是變著法地折磨我。用墨潑我,用戒尺打我,

把我好不容易寫好的字帖撕碎,甚至故意打翻燭臺想燒死我……因?yàn)槲也粫f話,不會求饒,

只會用那雙死寂的眼睛看著他,這讓他更加憤怒?!竼“停」治?!你看什么看!」他尖叫著,

用硯臺砸我的頭。血順著額角流下來,模糊了視線。我低下頭,擦干凈血,默默收拾殘局。

心里卻在冷笑。謝凌云,侯府的寶貝嫡孫。你可知,你肆意欺辱的啞巴奴婢,

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你爹欠下的債,總會有人來討。08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在隱忍和蟄伏中長大。十六歲時,我已出落得十分扎眼。即使穿著最普通的粗布衣裳,

也難掩窈窕身段和清麗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黑沉沉的,

看人時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冷冽和幽深。像極了當(dāng)年我娘。謝玉衡終于注意到我了。

一次他醉酒歸來,在回廊下撞見我,盯著我看了許久,眼神逐漸變得混濁而熟悉。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帶著令人作嘔的貪婪。他踉蹌著走過來,伸手要摸我的臉。

「你……抬起頭來……讓本世子瞧瞧……」我猛地后退一步,低下頭,做出驚慌畏懼的樣子。

他卻笑了,更加逼近:「怕什么?跟著本世子,有你享不盡的福氣……」

他的手即將碰到我時,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父親。」是謝凌云。

他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臉色陰沉地看著我們,眼神里是全然的厭惡,不知是針對我,

還是針對他父親的行為。謝玉衡悻悻地收回手,嘟囔著走了。謝凌云走到我面前,

上下打量我,語氣刻?。骸腹皇琴v人生的賤種,就會勾引人!」他抬手,似乎又想打我。

但我抬起頭,平靜地看向他。那眼神里沒有畏懼,沒有乞求,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舉著的手,莫名就僵在了半空?!笣L!」他最終煩躁地吼道。我轉(zhuǎn)身離開,背脊挺得筆直。

我知道,平靜的日子,快要結(jié)束了。09謝玉衡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露骨。他尋著由頭來書房,

不再是關(guān)心兒子的學(xué)業(yè),目光總是黏在我身上,像潮濕陰冷的蛇信。王氏很快察覺了。

她看我的眼神,從過去的無視變成了淬毒的針。一天傍晚,我給書房送完茶水出來,

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堵在僻靜的穿廊下。錢嬤嬤揣著手,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后面?!阜蛉梭w恤,

念你伺候書房辛苦,賞你一碗?yún)a(bǔ)補(bǔ)身子。」一個婆子捏住我的下巴,

另一個端著一碗氣味刺鼻的黑湯就要往里灌。那不是參湯。那味道我認(rèn)得,

老嬤嬤的筆記里寫過——是絕子藥,藥性猛烈,損傷根本,宮里用來處置不安分的宮女的。

我拼命掙扎,咬破了婆子的手,藥汁潑灑大半,還是有一些嗆進(jìn)了喉嚨。

火辣辣的灼痛感從喉嚨一路燒到小腹。她們把我扔回柴房,鎖死了門。

我蜷縮在冰冷的草堆里,小腹絞痛如絞,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恨意像野草一樣在五臟六腑里瘋長。王氏,你怕了?你怕一個“啞巴”奴婢爬上你丈夫的床,

威脅你的地位?可惜,你弄錯了。我要的,從來不是謝玉衡的垂憐,而是你們所有人的命!

10那碗藥到底傷了我的身子。我病了許久,低燒反復(fù),人瘦得脫了形。

書房自然是回不去了,又被貶回漿洗房,干最重的活。王氏以為徹底拿捏了我,放松了警惕。

她不知道,我在病中,靠著老嬤嬤留下的藥方和自己偷偷攢下的藥材,一點(diǎn)點(diǎn)調(diào)理,

硬是挺了過來。病愈后,我變得更沉默,眼神也更冷。謝凌云偶爾會來漿洗房附近轉(zhuǎn)悠,

看到我蒼白著臉費(fèi)力地捶打衣物,會露出復(fù)雜又解氣的表情。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落魄”。

十一月的天,水寒刺骨。我故意在謝凌云經(jīng)過時,“失手”打翻了一盆剛洗完的衣物,

污水濺濕了他的錦袍下擺。他頓時勃然大怒:“瞎了你的狗眼!」抬手就要抽我鞭子。

我抬起頭,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fā)紫,眼眶卻泛著紅,

用一種極度隱忍屈辱又帶著一絲脆弱的目光看著他。舉起的鞭子頓住了。

他看著我凍得通紅開裂的手,又看看我蒼白的臉,眼神閃爍了幾下,最終煩躁地收起鞭子。

「滾遠(yuǎn)點(diǎn)!別臟了小爺?shù)难郏 顾R罵咧咧地走了,耳根卻有點(diǎn)紅。我知道,我種下的種子,

開始發(fā)芽了。他對我的感情,扭曲而復(fù)雜,混雜著厭惡、欺凌欲,

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美麗脆弱事物的占有欲。這就夠了。11機(jī)會終于來了。年關(guān)底下,

侯爺要在府里宴請貴客,其中有一位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李大人。這位李大人,

以剛正不阿、油鹽不進(jìn)著稱,是謝玉衡和王氏極力想巴結(jié)又無從下手的人物。

我無意中聽到管家愁眉苦臉地跟心腹抱怨,說李大人什么奇珍古玩都不愛,

就喜好一口家鄉(xiāng)的“雪澗云霧茶”,可這茶每年就產(chǎn)那么十幾斤,專供宮里,

侯府砸錢都弄不到一兩。雪澗云霧茶……我娘生前最擅烹茶,曾機(jī)緣巧合,

救過一位隱居的制茶大師傅。那位老師傅去世前,將獨(dú)門的炒制、保存雪澗云霧的秘法,

傳給了她。娘親曾手把手教過我。她說:「小魚,這手藝你記著,將來或許能傍身?!?/p>

沒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12宴前三天,我“病”得更重了,咳得撕心裂肺,

幾乎起不了身。管事嬤嬤怕我過了病氣給貴人,罵罵咧咧地讓我滾去后園廢棄的茶房里待著,

自生自滅。那里偏僻安靜,正好方便我行事。

我拿出這些年偷偷積攢的所有體己——幾塊碎銀,一支娘親留下的舊銀簪,

托一個常年給侯府送菜、受過我娘恩惠的老農(nóng),

幫我買來了最普通的雨后青茶和幾樣特殊的草藥香料。然后,根據(jù)記憶里的秘法,

沒日沒夜地炮制。失敗了一次又一次。手上燙滿了泡,眼睛被煙火熏得通紅流淚。

終于在宴席當(dāng)天清晨,制出了一小罐形、色、香都足以亂真的“雪澗云霧”。

我將茶葉小心藏好,收拾干凈身上的煙火氣,又恢復(fù)了那副病弱的樣子。13宴席當(dāng)晚,

前廳絲竹管弦,觥籌交錯。我躲在通往廚房的必經(jīng)之路的回廊陰影里,如同潛伏的幽靈。

果然,酒過三巡,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過來,對著廚房管事的耳語幾句。

管事的臉色瞬間白了:「什么?李大人的茶沏壞了?怎么會……」「李大人發(fā)了好大的火,

說侯爺用次品糊弄他!侯爺臉上掛不住,讓立刻換好的!」

「可……可庫里哪還有好的雪澗云霧??!就那么一點(diǎn),剛才都沏了!」一片混亂中,

我低著頭,端著那罐“茶”,步履蹣跚地走過去,輕輕放在了廚房門口顯眼的石墩上,

然后迅速隱入黑暗。管事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眼瞥見了石墩上的陶罐,打開一聞,

異香撲鼻,色澤形狀正是那雪澗云霧!「這……這是哪來的?」他又驚又喜?!腹芩兀?/p>

先救急再說!」旁邊的人催促。新沏的茶送了上去。片刻后,前廳傳來消息,

李大人轉(zhuǎn)怒為喜,連連稱贊,說這才是正宗的雪澗云霧,向侯爺致歉,說自己剛才唐突了。

侯爺臉上有光,大為開懷,重賞了廚房。沒人知道那罐茶是怎么來的,

都以為是哪個下人無意中收撿忘記了的。只有我知道,第一步棋,落子了。14過了幾天,

侯爺果然細(xì)細(xì)查問起那罐茶的事。查來查去,線索模糊,

最后竟隱隱指向了世子謝玉衡院里——有人含糊其辭,

說仿佛見過世子爺書房好像有過這么一個罐子,許是世子爺體恤父親,暗中解圍。

謝玉衡一頭霧水,但當(dāng)著侯爺?shù)拿?,又不好否認(rèn),只能含糊應(yīng)下,

白得了一份父親的夸贊和另眼相看。王氏得知后,雖也覺得蹊蹺,但丈夫得了好處,

她面上也有光,便按下不提,只暗中吩咐錢嬤嬤再仔細(xì)查查。又過了幾日,

侯爺書房一副珍愛的古畫受潮損了邊緣,請了幾個裝裱師傅都束手無策,說技藝不精,

恐毀了畫芯。侯爺郁悶不已。我再次“偶然”地,

通過一個曾在老嬤嬤身邊共事過、與我略有交情的小丫鬟,

“透露”出我曾跟老嬤嬤學(xué)過一些古籍字畫修復(fù)的皮毛。病急亂投醫(yī),

管家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將我叫了去。我低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表示只能盡力一試。

然后,在我那昏暗潮濕的住處,用了三天時間,調(diào)動起全部心神,

融合老嬤嬤所教和娘親留下的某些特殊技法,將那畫修復(fù)得完好如初,甚至更添韻味。

侯爺大喜過望,仔細(xì)問我跟誰學(xué)的。我只跪在地上,用手指蘸水,在地上寫:「故主所教,

略通皮毛?!购顮斨牢以藕蜻^那位老嬤嬤,便也不再深究,

只賞了我一些銀錢和一套好一點(diǎn)的筆墨紙硯。這一次,

我的名字輕微地觸動了侯府最高的權(quán)威。謝玉衡和王氏看我的眼神,徹底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可以隨意碾死的螻蟻,而是帶上了審視、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這個啞巴丫頭,似乎有點(diǎn)用處?15王氏把我叫到了跟前。她坐在上首,端著汝窯茶杯,

儀態(tài)萬方,眼神卻銳利如刀?!傅故莻€有造化的,竟入了侯爺?shù)难?。」她語氣平淡,

聽不出喜怒,「既然有這手藝,留在漿洗房也委屈你了。

以后就到我院里的小書房伺候筆墨吧,庫房里那些受潮的古籍字畫,你也幫著拾掇拾掇。」

我伏地磕頭,姿態(tài)謙卑至極。心里冷笑。調(diào)我到她的眼皮子底下,方便掌控監(jiān)視?正合我意。

接近權(quán)力中心,才能更快地找到他們的命門。小書房的活計(jì)清閑很多,

也能接觸到更多王氏往來的文書、賬目。我依舊沉默寡言,手腳麻利,

將那些受損的古籍字畫處理得妥妥帖帖。王氏觀察了我一段時間,似乎稍稍放松了警惕。

有時處理家務(wù)對賬累了,也會讓我在一旁磨墨鋪紙。我屏息凝神,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一筆筆異常的支出,一件件隱晦的禮物往來,

一個個安插在關(guān)鍵位置的心腹名字……像零散的碎片,慢慢在我腦中拼湊。

侯府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輸送和陰私勾當(dāng)。王氏的嫁妝鋪?zhàn)咏?jīng)營不善,

年年虧空,卻一直用侯府公中的錢填補(bǔ)漏洞。謝玉衡在外包養(yǎng)戲子,一擲千金,

虧空了不少公款。錢嬤嬤放印子錢,逼死了人,是王氏出面壓下去的……每發(fā)現(xiàn)一樁,

我心里的冷意就多一分,復(fù)仇的快感也更深一層。

16謝凌云來給王氏請安的次數(shù)莫名多了起來。每次都會在小書房逗留一會兒,

有時是找本書,有時是借口練字。他的目光總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

帶著少年人別扭的探究和關(guān)注。有一次,王氏不在,他故意打翻了一個筆洗,

污水眼看要潑濺到一旁剛晾干的一幅古畫上。我下意識地?fù)溥^去擋,

污水全潑在了我的后背上。冰涼刺骨。他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做。「你……」

他張了張嘴,語氣有些復(fù)雜,「一幅破畫而已,值得你這樣?」我轉(zhuǎn)過身,

默默擦拭畫軸上濺到的幾滴小水珠,搖了搖頭。那畫是娘親生前很喜歡的哪位畫家的作品。

他看著我濕透的后背,單薄的衣衫緊貼著身體,勾勒出纖細(xì)的輪廓,

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耳朵又紅了?!浮浪懒耍 顾麃G下一句話,幾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我的床頭多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后背被筆洗碎片劃破了幾道口子。

我看著那瓶藥,笑了笑,然后把它扔進(jìn)了角落的垃圾筐。虛偽的善意,

比直接的惡意更令人作嘔。謝凌云,若你知道你此刻一點(diǎn)點(diǎn)萌動的、扭曲的好感,

將來會成為刺向你和你家族最利的刃,你還會這樣做嗎?17王氏的頭痛病犯得更勤了。

御醫(yī)開的安神湯藥效越來越差,她夜不能寐,脾氣愈發(fā)暴躁,動輒打罵下人。我知道,

時機(jī)快到了。老嬤嬤的筆記里,除了宮廷秘聞,還夾著一張泛黃的香方,名為「驚夢」。

筆記角落有一行小字注釋:「此香凝神靜氣之效卓著,然若遇‘赤須藤’之氣,則相沖,

久聞之,易致心脈紊亂,多夢驚悸,日漸萎靡?!钩囗毺?,

一種罕見的熱帶藤蔓汁液干涸后的粉末,無色無味,

通常只在高檔染料作坊或某些特殊秘藥中才會用到。而錢嬤嬤的兒子,

就在東城最大的綢緞莊做二掌柜,那家店,

以染制一種獨(dú)特的、顏色經(jīng)久不褪的“赤霞錦”聞名京城。秘方里,

正需要添加微量赤須藤固色。我每日在小書房細(xì)心伺候筆墨,焚的都是最尋常的檀香。

王氏并未起疑。只是,我注意到錢嬤嬤近來身上總帶著一股極淡的、新衣特有的味道。

她得了王氏的賞,用兒子拿回來的邊角料,給自己做了幾身新衣裳,正是那“赤霞錦”。

她幾乎日日貼身穿著,在王氏跟前殷勤伺候。「驚夢」香的氣息,

與錢嬤嬤身上持續(xù)散發(fā)出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赤須藤微粒,在王氏呼吸的空氣中悄然交匯。

一日,兩日……王氏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精神恍惚,常對著賬本發(fā)呆,

夜里一點(diǎn)細(xì)微動靜就能將她驚醒。她只當(dāng)是舊疾加重,御醫(yī)也診不出所以然,

只吩咐加重安神藥的劑量?!笡]用的東西!」她摔了藥碗,湯汁濺了我一身。

我默默跪下擦拭,垂下的眼里沒有絲毫波瀾。毒蛇的獠牙,總是慢慢注入毒液,

等待獵物自己衰弱、崩潰。18謝玉衡的日子也不好過。

侯爺似乎查到了他挪用公帑的一些蛛絲馬跡,將他叫去書房狠狠申飭了一番,

削減了他的用度,讓他閉門思過。他憋了一肚子邪火無處發(fā)泄。在小書房外撞見我時,

眼神里的貪婪和暴戾幾乎不加掩飾。「小啞巴,過來。」他聲音沙啞,帶著酒氣,

伸手就來抓我的手腕。我猛地后退,脊背撞在廊柱上,發(fā)出沉悶一響?!傅?!」

一個隱含怒意的聲音響起。謝凌云不知何時站在不遠(yuǎn)處,臉色鐵青,拳頭緊握。

謝玉衡動作一僵,悻悻收回手,惱羞成怒:「放肆!誰準(zhǔn)你用這種眼神看老子?」

謝凌云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在我和他父親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屈辱和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她是兒子院里的人!」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激動而變調(diào),「父親請自重!」

謝玉衡愣了一下,似乎被兒子突如其來的頂撞和這荒謬的宣稱弄懵了,隨即暴怒:「放屁!

她什么時候成了你院里的人?!」「就是現(xiàn)在!」謝凌云像是豁出去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將我拉到他身后,動作粗魯,卻帶著一種幼稚的宣告意味,「我看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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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2 18: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