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步一頓,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眉頭緊緊皺起,似乎被這噪音驚擾,不安地動了一下。
門鈴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甚至有人開始用拳頭粗暴地砸門,砰砰的巨響混著男人醉醺醺的叫嚷,穿透門板。
“李夜!開門!我知道你在家!艸你媽的,躲什么躲!”是王磊的聲音,粗獷難聽,充滿了酒后的放肆。
我走到門口,從貓眼里看出去。王磊、陳浩、張凱,三張喝得通紅扭曲的臉擠在變形的鏡頭前,笑得東倒西歪,滿身酒氣隔著門都能聞到。
我猛地打開門。
一股混合著酒精、煙草和外面濕冷空氣的渾濁氣味撲面而來。王磊一身酒氣,不由分說就一把用力摟住我的肩膀,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過來,大著舌頭說:“你小子……電話不接,信息不回,干嘛呢?真他媽金屋藏嬌?。俊?/p>
他一邊說,一邊借著酒勁就想往里闖。我伸出手,胳膊像鐵欄一樣死死擋在門框上,攔住了他。
“有事?”我的聲音冷得能掉冰碴。
陳浩在后面推了王磊一把,嬉皮笑臉地幫腔:“能有什么事,找你喝酒啊!哥幾個等你半天了!你可倒好,一個人躲起來快活?”他的視線越過我,看到了臥室里透出的燈光和床上模糊的人影,笑容變得下流。
張凱的眼神最尖,他瞇著眼往里仔細(xì)瞅了瞅,忽然“喲嗬”一聲,笑得不懷好意?!拔艺f怎么回事呢,原來是把咱們蘇大?;ㄅ绞至耍靠梢园±钜?!怎么樣,得手了沒?當(dāng)初打賭的時候可是說了,三個月內(nèi)讓她乖乖躺下……唔!”
“閉嘴?!?/p>
兩個字,又輕又冷,像兩把薄薄的刀片,瞬間切斷了走廊里所有的哄笑和嘈雜。
王磊臉上的醉意散了些,他扒開我擋著他的胳膊,皺著眉,一臉不爽地瞪我:“你他媽什么毛???跟兄弟來這套?”
“我說,閉嘴?!蔽抑貜?fù)了一遍,往前踏了一步,用身體徹底堵死門口,把他們?nèi)齻€人都逼退到走廊里。冰冷的視線從他們?nèi)齻€臉上逐一掃過,“她不是你們能拿來開玩笑的?!?/p>
“李夜,你他媽瘋了吧?為了一個玩物似的女人跟我們翻臉?”陳浩也收起了笑臉。
“‘妻子’?!蔽掖驍嗨?,聲音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這兩個字,你們聽不懂?從今天起,忘了那個狗屁賭約。我和你們,和她之間的事,沒有任何關(guān)系。現(xiàn)在,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再敢來騷擾,”我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磊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別怪我不客氣?!?/p>
走廊里安靜得可怕,只有頂上的感應(yīng)燈因?yàn)殚L時間沒人動而熄滅,又在我們冰冷僵持的對峙下重新亮起,慘白的光線照著他們?nèi)龔報(bào)@愕又難看的臉。
王磊的表情像是活生生吞了只蒼蠅,他指著我,又指了指屋里,氣得嘴唇哆嗦,半天沒憋出一句整話。
“操!”他終于罵了出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你為了個娘們兒,連兄弟都不要了?你他媽忘了當(dāng)初……”
“滾?!?/p>
我沒再給他繼續(xù)說下去的機(jī)會,直接后退,“砰”地一聲甩上了門,干脆利落地反鎖。
“李夜!你他媽給我開門!說清楚!”門外立刻傳來王磊暴怒的吼叫和更用力的砸門聲,咒罵聲不絕于耳。
我把所有這些令人作嘔的聲音都死死隔絕在外面。世界重新被雨聲和房間內(nèi)的寂靜填滿。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下去,精疲力盡。手背上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胸腔里心臟沉重地擂鼓,不是因?yàn)槟切┧^的兄弟,而是因?yàn)槲堇锬莻€正在發(fā)燒受傷的人。
砸門聲和咒罵聲持續(xù)了一會兒,最終漸漸遠(yuǎn)去,消失了,只留下走廊里一片狼藉的寂靜。
我深吸一口氣,撐著門板站起來,轉(zhuǎn)身走回臥室。
蘇晚晴不知什么時候微微側(cè)過了身,正對著門口的方向。她沒有睜眼,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床頭燈光下投下一小片疲憊脆弱的陰影,但她的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暴露了她方才的清醒和緊繃。
我走到床邊,拿起盆沿上已經(jīng)變溫的毛巾,重新浸入冷水,擰干。冰冷的水珠順著我的手腕滑進(jìn)袖管里。
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涼毛巾重新敷在她的額頭上。
這一次,她的身體似乎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緊緊抓著床單的手,也慢慢地、一點(diǎn)點(diǎn)地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