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辦公室冷得像停尸房。周琳盯著電腦屏幕上那份被篡改的供應商合同，指尖掐進掌心滲出血絲，卻感覺不到疼。
'牛逼啊李姐...'她突然笑出聲，聲音在空蕩的辦公室里撞出回音，'真他媽演得一手好戲。'
三小時前慶功宴上的香檳泡沫還沒散盡呢。李姐摟著她脖子喊'好妹妹'，口紅印還蹭在她衣領上，轉頭就把核心配方賣給了趙明軒。現在對方公司官網已經掛出'奇跡煥膚系列'預售海報——連宣傳語都沒改，直接照抄她們熬了三個月搞出來的創(chuàng)意。
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張姐的來電顯示跳得像催命符。周琳抄起手機剛要接，突然瞥見窗外——樓下停車場陰影里，李姐那輛保時捷正亮著雙閃，車窗降下一半，伸出來的手夾著煙，腕表鑲的鉆在黑暗里閃得扎眼。
那是趙明軒去年在拍賣會拍下的百達翡麗，她死都不會認錯。
'操...'周琳猛地縮回手，手機哐當砸在地毯上。胃里翻江倒海地往上涌，她沖進衛(wèi)生間吐得昏天黑地，香檳混著膽汁的酸腐味嗆得眼淚直流。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嘴角還沾著慶功宴上的口紅印，活像個被玩壞了的提線木偶。
多可笑啊。前幾天李姐還手把手教她看財報，說'女人就得互相撐著'，轉頭就能把刀捅進她肋條骨里最軟的那塊肉。那些深夜加班時遞來的熱咖啡，那些對付前夫時的同仇敵愾，全成了淬毒的糖衣炮彈。
冷水潑到臉上時，她聽見隔間傳來抽水聲。劉夫人打著哈欠走出來，看見她愣了下，隨即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喲，周總監(jiān)也來吐??？慶功酒喝多了？'
指甲猛地摳進大理石臺面。周琳透過鏡子盯著對方——這女人剛才在宴會上可沒少敬酒，現在臉上連點紅暈都沒有。'劉姐精神挺好？'
'哎喲哪比得上你們年輕人，'劉夫人慢悠悠補妝，粉撲拍得啪啪響，'我就是心疼錢——某些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兩千萬投資打水漂喲...'
話音沒落人就扭著腰走了，香水尾調纏在空氣里像條毒蛇。周琳撐著洗手臺喘粗氣，突然發(fā)現角落垃圾桶里露出半張被揉皺的轉賬憑證——收款方名字隱約能看到'李艷'二字，金額欄被咖啡漬暈染得模糊不清。
血液轟地沖上頭頂。她幾乎是爬過去撿起那張紙，手指抖得拆了三次才展開。數字清晰得刺眼：五百萬，轉賬時間就在三小時前，附言寫著'配方辛苦費'。
'哈...哈哈哈...'周琳捏著憑證笑出眼淚。多精妙的局啊——慶功宴灌酒拖住她，趁機偷配方轉賣，連替罪羊都找好了：明天所有人都會覺得是她周琳泄露機密，畢竟前科累累的'趙明軒前妻'最值得懷疑不是嗎？
手機在地毯上持續(xù)震動，屏幕碎得像蛛網。張姐的語音微信一條接一條蹦出來：'周琳你死哪兒去了！''李姐說看見你拷貝資料了？''趕緊滾回來解釋！'
果然。周琳抹了把臉站起來，鏡子里的人眼睛紅得滴血，嘴角卻咧出個猙獰的弧度。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父親修自行車——那老倔頭總說鏈條斷了自己接，求人不如求己。
去他媽的富婆姐妹團！去他媽的權貴游戲！
她一腳踹開隔間門，扯斷自動噴香機的電線，掏出藏在通風管道里的備用手機——離婚時偷存的證據終于派上用場。狗仔老王的電話秒接：'喲，趙前妻又送熱搜來了？'
'少廢話，'周琳咬著皮筋扎頭發(fā)，'三件事：第一查李艷所有賬戶今晚流水，第二搞到趙明軒工廠監(jiān)控，第三...'
她頓了頓，看著鏡子里那個眼底燒著火的女人，'把我U盤里那份'禮物'發(fā)給稅務總局。'
對面倒抽冷氣：'臥槽你要跟你前夫同歸于盡？'
'錯，'周琳彎腰撿起地上的碎手機，SIM卡掰成兩半扔進馬桶，'是教他們什么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沖水聲轟響中，她踹開消防通道門。夜風裹著雨腥氣撲進來，遠處趙明軒工廠的燈火通明得像座黃金棺材。周琳把襯衫下擺撕成短款，露出后腰那道剖腹產疤痕——趙明軒當年嫌棄地說'像蜈蚣爬'的傷口，此刻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手機突然亮起新消息。陌生號碼發(fā)來張照片：李姐披著趙明軒西裝上車，副駕駛上扔著印有'伊人坊'字樣的文件袋。配文只有三個字：'小心車'。
周琳刪除短信，抬手攔了輛出租車。司機師傅從后視鏡打量她破爛的襯衫：'姑娘你這是...'
'去建材市場，'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買斧頭。'
車窗倒影里城市霓虹流轉，她看見二十歲的自己穿著廉價西裝跑業(yè)務，看見二十五歲的自己在婚宴上強顏歡笑，看見三十歲的自己捏著離婚證站在秋風里。那些依附他人尋求庇護的歲月碎片般掠過，最終凝固成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
'師傅，'她突然敲敲隔離欄，'繞道去趟第三中學。'
出租車拐進小巷時，雨下大了。周琳沖進傳達室拍出三張百元大鈔：'劉叔！把我當年存的那箱'破爛'拿出來！'
看門老頭嘟囔著抬出落灰的儲物箱。箱蓋掀開的瞬間，周琳眼眶發(fā)酸——泛黃的全國數學競賽證書壓在箱底，旁邊躺著大學畢業(yè)時撕毀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紙張脆得一碰就碎。最底下居然還有盒受潮的火柴，商標是她和趙明軒初見那家酒吧。
'丫頭，'劉老頭突然遞來把傘，'你爸當年說啦，周家閨女骨頭硬著呢，摔碎了都能自己拼回來。'
雨點砸在傘面上噼啪作響。周琳抱著箱子站在巷口，看出租車尾燈融進夜雨里，突然想起離婚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她渾身濕透地抱著紙箱站在路邊，趙明軒的車濺了她一身泥水。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掏出火柴劃亮，火苗舔上創(chuàng)業(yè)計劃書的瞬間，手機亮起老王的消息：'李艷賬戶查到五筆異常匯款，最大那筆來自劉夫人女婿公司！工廠監(jiān)控已搞到，趙明軒這孫子正在連夜生產盜版貨！'
火光映著她的眼睛亮得駭人。周琳抬腳碾滅灰燼，撥通某個塵封的號碼：'牛叔，我要借您生產線一用——對，就現在，天亮前趕出兩千瓶正品。條件？把趙明軒工廠供電房位置給我就行。'
電話那頭爆發(fā)出痛快的大笑：'老子早看那龜孫不順眼了！'
雨越下越大。周琳站在廣告牌下看著'伊人坊'巨幕海報，李姐的臉在燈光下笑得溫婉動人。她慢慢舉起手機拍照，閃光燈亮起的瞬間，遠處趙明軒工廠突然陷入黑暗——驚叫和罵聲穿透雨幕傳來，像首荒誕的交響樂。
'游戲才剛剛開始呢...'她輕聲說著，轉身走進雨夜里。
霓虹燈在她身后閃爍，巨幕海報上的李姐突然被斷電吞沒，最后亮著的是周琳當年手寫的項目slogan——'女人是自己唯一的救贖'。
雨滴砸在箱子里那本數學競賽證書上，燙金字體漸漸暈開：
周琳，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