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余的問候，只有一句陳述。
林曦的心臟猛地一縮，那股被花店高壓統(tǒng)治的肌肉記憶險些讓她站直了身體。
但下一秒，她吸了口氣，腰桿挺得更直了。
今時不同往日，她不再是那個拿薪水的員工，而是這片花田的主人。
“賓利車，車牌尾號888?！?/p>
電話掛斷。
林曦抓起三輪車鑰匙，沖著屋里喊了一聲：“媽，來貴客了，我出去接一下！”
紅色的小電三輪“突突突”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飛馳，青石鎮(zhèn)本就不大，那輛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賓利停在路邊，扎眼得不行。
林曦將三輪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賓利旁邊，拔下鑰匙。
幾乎是同時，賓利的后座車窗無聲地降下，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
莊晴。
她還是老樣子，一身剪裁利落的高定西裝，眼神銳利。
在她身邊，還坐著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氣質(zhì)儒雅，只是眉宇間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焦慮。
莊晴推開車門下車，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沒有半句寒暄，目光在林曦身上停留了一瞬，莊晴直接道：“報告?！?/p>
林曦迎著她的目光，非但沒有被其氣場所攝，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莊總，遠道而來辛苦了。報告不急，花就在田里，眼見為實，先實地看看？”
莊晴審視地看了她幾秒，嘴角竟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點了點頭。
電三輪在前面領路，后面跟著一輛價值不菲的賓利，賓利后面，還有兩輛黑色商務車。
車隊停在花田旁，莊晴和那名氣質(zhì)儒雅的男人先行下車，后面兩輛車則迅速下來四名穿著制服的助理。
“江哲，我朋友，也是國內(nèi)頂尖的活動策劃公司的負責人。”
莊晴簡短介紹了一句。
林曦禮貌微笑道：“江總，我是林曦，歡迎您來到花溪村?！?/p>
江哲推了推金絲眼鏡，露出一個溫和卻略顯勉強的笑容：“林小姐，久仰。”
林曦領著一行人往花田走去。
即便早已在視頻里看過，可當他們親眼看到眼前這片景象時，眼中還是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絲訝異。
好花他們見過，甚至更珍稀的也見過。
但那都是在風車國的現(xiàn)代化花田，或是大型科研基地里。
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山村，憑一己之力種出這種級別的花，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開始吧。”莊晴一聲令下。
兩名助理立刻打開工具箱，取出各種精密儀器，分散在花田各處，抽取樣本，用便攜設備進行著快速檢測。
另外兩名助理則拿著相機和平板電腦，跟在莊晴身后。
莊晴一路觀察，時而彎腰用手指測量花桿的粗細，時而湊近，審視花苞的形態(tài)和色澤。
十畝地，他們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
等回到起點，助理也已經(jīng)完成抽檢等在一旁。
“莊總，初步數(shù)據(jù)出來了?！?/p>
“邊緣區(qū)域八畝左右的花，所有指標遠超行業(yè)一級標準。中心區(qū)域?qū)⒔鼉僧€的花，我們建議，應該定義為‘特級’?！?/p>
助理的聲音激動：“目前國內(nèi)市場上，沒有同類產(chǎn)品?！?/p>
莊晴和江哲看過平板電腦上的數(shù)據(jù)后，江哲首先發(fā)出了贊嘆。
“不可思議，各項數(shù)據(jù)都非常漂亮，尤其是在花色純度和花桿的支撐度上?！?/p>
莊晴看向林曦，終于開了口：“品質(zhì)很好，小林，你確實沒讓我失望?！?/p>
但接著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為什么中心區(qū)域的花，長勢明顯優(yōu)于邊緣區(qū)域？別告訴我這是管理疏忽?！?/p>
林曦非但沒有半點緊張，反而笑意更深。
“莊總好眼力。那里不是管理出了問題，恰恰是我的心血所在?！?/p>
她迎上莊晴審視的目光：“那里是我的實驗區(qū)，無論數(shù)據(jù)還是品相，都和外面這些‘一級’品，不是一個概念?！?/p>
莊晴和江哲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訝然。
-
林曦家的小院，花團錦簇。
莊晴環(huán)視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在院子里那個悠閑的秋千上，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難怪當初我給你開雙倍工資，你都不肯留下?！?/p>
林曦笑了笑，給幾人泡了外婆親手炒制的金銀花茶，花香清冽，入口回甘。
林國松和花淇蘭在其他花田忙碌，青玄不見人影，家里只有花阿婆在家。
和莊晴、江哲打過招呼后，花阿婆便回屋休息去了。
林曦將報告遞給莊晴，坐在一旁等待。
莊晴講報告仔細翻看，又核對了一番平板上的數(shù)據(jù)，隨后看向林曦。
“品質(zhì)無可挑剔，開個價吧。”
林曦等的就是這句話。
“莊總，報告你也看了，‘特級’品，目前國內(nèi)市場是空白，它對標的是國際頂奢花藝市場。我的報價是，十五元一支?！?/p>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至于剩下這八畝一級品，我的心理價位，不低于十元?！?/p>
此言一出，莊晴笑了。
“林曦，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膽大。十五元？這是頂級花卉基地的花材收購價。你的花是好，但它沒有品牌，沒有故事，更沒有經(jīng)過市場檢驗?！?/p>
她身體微微前傾，氣場全開：“我只要特級品，我的報價是十元一支?！?/p>
“十元太低了。”林曦搖頭，“繁花從仙人掌國空運的同類產(chǎn)品，到岸價不會低于十八元?！?/p>
“那是國際知名產(chǎn)區(qū)，有品牌溢價?！鼻f晴反駁。
林曦眼神堅定：“但我敢保證，即便是進口貨，盛花期和瓶插期也絕對比不上我的。”
莊晴盯著她看了足足十秒。
看到那些檢測報告上的數(shù)據(jù)，再加上剛才親自檢查了直播間展示的花瓶里的花后，她自然相信林曦有這個底氣。
莊晴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你這兩畝地，能保證多久的穩(wěn)定供應？運輸途中的損耗，你考慮過嗎？”
林曦從容不迫地從手邊拿起另一份文件：“莊總，這是我之前做的運輸保鮮方案，全程冷鏈，損耗率可以控制在3%以內(nèi)，成本核算在此?！?/p>
“至于產(chǎn)能，莊總不用擔心，只要繁花需要，這片‘特級’花田，明年可以擴大到十畝?！?/p>
看到那份詳盡的方案，莊晴眼中的審視才終于化為一絲欣賞，她翻看良久，最終點頭：“知道做好完全的準備，還算不錯。只是花溪村的花第一次進入市場，價格自然比不上大牌子?！?/p>
“我承認你的花品質(zhì)頂級，但繁花渠道的價值，你應該更清楚。沒有我們，它只是小山村里孤芳自賞的花?！?/p>
見林曦沉默，莊晴打開天窗說亮話：“十二元，我的最終報價?！?/p>
“并且，我可以給你一個承諾，只要品質(zhì)穩(wěn)定，繁花可以簽下你未來三年的全部特級品。”
林曦考慮了幾秒，這已經(jīng)是她能爭取到的最好結(jié)果。
“十二元可以，但我需要一個補充條款，繁花未來所有使用該特級花的宣傳中，必須注明花材產(chǎn)地——云省花溪村?！?/p>
莊晴一愣，隨即失笑：“你倒是半點虧不吃。好，我答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