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凌晨十二點，他還在衣柜前打轉(zhuǎn)，T恤從左到右排了一排，最后還是抓起最常穿的那件白短袖，洗得有點發(fā)白，領(lǐng)口卻挺整齊。
“穿這個吧，舒服?！彼麑χR子自言自語，又覺得太普通，轉(zhuǎn)身翻出件藍(lán)色條紋的，比劃了兩下又脫下來，“太花了，不像去看展的?！?/p>
折騰到半夜，他總算把衣服扔到床頭，開始收拾背包。傘是必須帶的，天氣預(yù)報說下午有雨；紙巾塞了兩包，萬一有突發(fā)情況呢；最重要的是門票，他特意夾在手機殼后面，摸了三遍才放心。
“應(yīng)該沒漏了吧？”他對著清單念念有詞，突然想起什么，往包里塞了包媽媽做的餅干，獨立包裝的，不容易碎。
窗外的天慢慢泛白時，他才迷迷糊糊睡著。夢里全是展廳的樣子，夏晴站在一幅畫前笑，他想走過去，卻怎么也挪不動。
早上七點，林嶼被鬧鐘吵醒，頂著雞窩頭坐起來，迷迷糊糊，第一反應(yīng)是摸手機——沒錯過時間。他沖進(jìn)衛(wèi)生間洗臉，冷水撲在臉上，才算徹底清醒。
“今天跟同學(xué)去看展，晚上可能晚點回來?！绷謳Z嚼著包子說，眼睛瞟著媽媽的表情。
“陳昊??？”媽媽在煎蛋，油星濺得滋滋響。
“嗯……是?！绷謳Z含糊地應(yīng)著，心里有點發(fā)虛。
“注意安全?！眿寢尠鸭宓巴P子里盛，“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不用不用?！绷謳Z趕緊擺手，“我騎車去，方便?！?/p>
“行?！眿寢寷]多問，“路上慢點，別追車?！?/p>
林嶼抓起背包往樓下沖，剛蹲下來開自行車鎖，一個籃球“咚”地砸在旁邊的車筐上。
“早啊嶼哥！”陳昊吊兒郎當(dāng)?shù)卣驹谂_階上，T恤搭在肩上，露出曬黑的胳膊。
林嶼眼疾手快接住滾過來的籃球：“你也太早了吧？”
“這你就不懂了。”陳昊跳下來搶過球，在手里轉(zhuǎn)著，“你見過凌晨四點的佛城嗎？”
林嶼翻了個白眼：“呵，沒見過，你牛?！?/p>
“哈哈哈，我也沒見過?！标愱恍Φ门拇笸龋皠偲鸲?，跟老張他們約了八點球場見，我先去練練手感，等會打爆他們?！彼蝗粶惤?，壓低聲音，“去見夏晴??？”
林嶼的耳朵有點燙：“就……一起看展?！?/p>
“懂懂懂，之前說了?！标愱粩D眉弄眼，“晚上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媽昨天燉了排骨?！?/p>
“不了，我媽讓我回家吃。”林嶼跨上自行車，“對了，晚上你來我家？我媽做你愛吃的可樂雞翅?！?/p>
“再說吧。”陳昊拍了拍他的車座，“別遲到，加油兄弟?！?/p>
林嶼笑著擺擺手，蹬著車往美術(shù)館的方向走。
另一邊，夏晴六點就醒了。她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鏡子糾結(jié)——剛買的白色連衣裙很仙；短袖配牛仔褲舒服，又覺得太普通。
“穿這個吧?！彼闷疬B衣裙在身上比劃，鏡子里的自己有點陌生，裙擺掃過腳踝，涼絲絲的。
“醒這么早？”爸爸穿著睡衣走進(jìn)來，手里拿著牙刷，“不就是看個展嗎，比上學(xué)還積極。”
“想早點去，人少?！毕那绨讶棺訏旎匾鹿?，轉(zhuǎn)身翻出短袖，“爸，你有票嗎？”
“我這兒有三張贈票，你要不要？”爸爸漱了漱口，“單位發(fā)的?！?/p>
“不用，我有票?！毕那缵s緊擺手，“我跟蘇曉約好了?！?/p>
“行。”爸爸擦了擦嘴，“正好，我?guī)隳棠倘コ栽绮?，吃完送你過去。”
夏晴剛想說不用，奶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晴晴！快來幫我看看這件紅襯衫好看不？等會兒要跟李大媽她們pk！”
“奶奶！別跳了！”夏晴沖出去奪過她手里的紅綢帶，“等會兒去吃早茶，蝦餃皇，你最愛的。”
“真的？”奶奶立刻放下綢帶，眼睛亮了，“那我換件衣服就走！”
早茶店里人聲鼎沸，蒸籠疊得像小山。奶奶捧著一籠蝦餃，吃得滿嘴油：“還是這家的蝦餃地道，比你媽做的強?！?/p>
爸爸在旁邊笑：“媽，你又說這話?！彼o夏晴夾了個燒賣，“等會兒看完展早點回家，別玩太晚?！?/p>
“知道了?！毕那缫Я丝跓湥疵谆熘庀悖蝗幌肫鹆謳Z早上不知道吃了沒。
“跟蘇曉一起？”爸爸突然問。
“嗯?！毕那琰c頭，扒拉著碗里的粥，“她在美術(shù)館門口等我。”
爸爸沒再問，只是把豆?jié){往她面前推了推：“喝點這個。”
吃完早茶，爸爸把車停在美術(shù)館對面?！皬倪@兒走過去五分鐘，我跟你奶奶去公園遛彎，結(jié)束了給我打電話。”
“好。”夏晴抓起帆布包，星星掛墜晃了晃，“爸，奶奶，拜拜?！?/p>
她剛走到美術(shù)館門口，手機就震動了——林嶼發(fā)來信息：“我到了，你呢？”
夏晴回復(fù)：“在路上了，很快到。天太熱，你先去涼快的地方等著。”
“好，我在旁邊的‘霸王別姬’等你?！?/p>
夏晴看著屏幕笑了笑，加快腳步往前走。奶茶店的招牌很顯眼，紅底白字。她走到門口，看見林嶼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對著門口，正低頭玩手機，背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鼓鼓囊囊的。
夏晴放輕腳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嶼嚇了一跳，手機差點脫手掉在地上。他猛地回頭，看見夏晴站在那兒，穿著簡單的白短袖，牛仔褲，頭發(fā)扎成馬尾，額前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點亂，眼睛卻亮得像有光。
“你……你啥時候來的？”林嶼的心跳得像打鼓，慌忙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
“剛到?！毕那缛滩蛔⌒?，“嚇著你啦？”
“沒……沒有?！绷謳Z撓了撓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抓著手機，屏幕上是剛搜的“看展要注意什么”，趕緊按滅。他指了指桌上的奶茶，“給你點的，少冰，不知道你愛不愛喝?！?/p>
奶茶杯上印著‘霸王別姬’的logo，吸管插在旁邊，水珠順著杯壁往下滴，在桌上積了個小水洼。
夏晴拿起奶茶抿了一口，甜絲絲的，帶著點茶香：“挺好喝的，謝謝?！彼戳搜哿謳Z的背包，“你這包塞得啥？跟搬家用似的?！?/p>
“就……帶了點東西。”林嶼拉開拉鏈給她看，“傘，紙巾，還有……餅干?！彼悬c不好意思，“我媽做的，你要是餓了可以吃。”
夏晴的眼睛彎了彎：“你想得真周到。”她指了指外面，“我們進(jìn)去吧？好像快開館了?！?/p>
“好?！绷謳Z抓起背包，又想起什么，從里面翻出門票遞給她，“差點忘了這個?！?/p>
林嶼看著夏晴手里的奶茶，突然覺得，不管穿什么，帶什么，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一起去看展，好像就挺好的。
他不知道夏晴早上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糾結(jié)，也不知道接下來的展會不會有意思。但他覺得，這樣很好。
“走吧。”夏晴沖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往美術(shù)館門口走，帆布包上的星星掛墜晃啊晃，像在引路。
林嶼趕緊跟上，腳步有點急，踩著她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