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街邊收破爛的窮小子,卻因十文錢收來的破玉佩遭人恥笑。
>當(dāng)朝長公主微服私訪路過,竟一眼認(rèn)出此乃她幼年定親的信物。
>滿城勛貴連夜翻遍垃圾堆找我時,我卻正用玉佩墊著桌腳吃陽春面——>“所以,
那個逃婚十八年的未婚夫......是我?”---這汴京城的西南角,
臭水溝和爛菜幫子的味兒混在一起,就是我的地盤。日頭毒得能曬裂石頭,我蹲在墻根底下,
瞇縫著眼,像條快要被熬干了的破皮囊。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癢得很,也懶得抬手去擦。
眼前晃蕩的,盡是些破銅爛鐵、朽木碎布,別人眼里狗都嫌的玩意兒,在我這兒,
得掰碎了、揉開了,琢磨那一點點能下鍋換饃的銅板兒?!吧蚱茽€!又在這兒挺尸呢?
”尖酸的嗓音刮著耳朵眼過來。我沒抬眼,光聽聲兒就知道是東街開雜貨鋪的王婆子,
扭著她那水桶腰,臉上撲的粉能掉渣?!坝泻脰|西便宜你,”她嗓門敞亮,
生怕左近蹲墻根等活兒的苦力們聽不見,“老娘剛收拾屋,一堆占地方的陳年舊貨,三文錢,
痛快拿走!”我鼻子里哼出口濁氣,算是應(yīng)了。起身,腿麻得針扎似的,
跟著她拐進那黑黢黢的鋪子后巷。一地狼藉。
缺腿的凳子、豁口的瓦罐、幾件爛得只能當(dāng)抹布的衣裳。“就這些?”我拿腳扒拉兩下,
塵土飛揚。“怎么?還嫌差?白給你都算積德!”王婆子叉著腰,唾沫星子噴我一臉。
懶得跟她磨牙。我蹲下身,手指在那堆破爛里翻抹。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硬硬的,
帶著點沉手的膩滑。扒開爛布頭,拎出來一看,是塊玉佩。灰撲撲,蒙著厚厚一層污垢,
邊角還帶著磕碰的痕跡,燈下細看,才能隱約瞅見里頭一絲極黯淡的、快要斷氣的綠意。
雕工也糙,歪歪扭扭幾條線,像小兒的涂鴉,連個像樣的花紋都無。
“這玩意兒……”我掂了掂?!皢眩€真能掏出個寶貝來?”王婆子湊過來,
渾濁的老眼在那玉佩上一掃,立刻撇了嘴,“呸!不知道哪個死鬼爹娘留下的晦氣東西,
壓箱底十幾年了,白送都沒人要的貨色。得了得了,看你那窮酸相,連這堆一起,算你兩文!
”我心里罵了句老虔婆,面上木著,從褲腰帶里摳出兩枚磨得發(fā)亮的銅錢,
拍在她油膩膩的手心里。順手把那玉佩塞進懷里,涼得激我一哆嗦。其他的破爛歸置歸置,
拿麻繩捆了,甩肩上背走。身后傳來王婆子嘎嘎的笑聲,
還有她故意拔高的嗓門:“大伙瞧瞧!沈破爛又撿著大漏啦!指不定是前朝娘娘戴過的呢!
哈哈哈!”墻根底下那群等活兒的哄笑起來,有人捶地,有人吹口哨。我脊梁骨挺得直直的,
背著那袋真正的破爛,穿行在哄笑和日頭毒箭里,懷里的玉佩硌著胸口那塊皮肉,
一陣陣發(fā)寒?;氐轿夷撬奶幝╋L(fēng)的窩棚,把收來的破爛分門別類。破凳子劈了當(dāng)柴燒,
爛衣服撕了做尿墊子,瓦罐……洗洗或許能腌點咸菜。最后才掏出那玉佩,
對著從棚頂破洞漏下的一束光,仔細看。越看越心涼。這質(zhì)地,這做工,扔大街上,
野狗都不叼。媽的,虧了。兩文錢也是錢,夠買一個硬饃頂一天餓。正懊惱,
棚外腳步聲亂響,幾個穿著綢緞、腦滿腸肥的家伙晃了進來,
領(lǐng)頭的正是這條街管事的趙胖子,身后跟著幾個平時捧他臭腳的混混?!皢眩蚱茽€,
聽說你得了個寶貝?快拿出來,讓爺們兒開開眼!”趙胖子捏著鼻子,嫌我這棚里味兒沖。
我心里咯噔一下,準(zhǔn)是王婆子那張破嘴嚷嚷的。沒法子,只得把玉佩遞過去。
趙胖子兩根胖指頭拈著,對著光瞥了一眼,隨即像是碰到了屎,猛地縮手。玉佩掉在地上,
幸好是泥地,沒碎?!拔也伲∵@他娘什么玩意兒?”趙胖子把手在隨從衣服上使勁擦,
“沈破爛,你眼睛讓屎糊了?這垃圾你也當(dāng)寶?白給爺,爺都嫌臟了手!
”身后那群混混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狂笑。“趙爺,您看他這窮瘋了的樣,
可不就只能撿這種‘寶貝’嘛!”“說不定是哪個墳圈子刨出來的,帶著死人味兒呢!
哈哈哈!”“十文錢?這玩意兒倒貼十文我都不要!沈破爛,你虧到姥姥家嘍!
”趙胖子笑夠了,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玉佩,滿臉鄙夷:“廢物就是廢物,
收破爛都收不到值錢的!留著給你自己陪葬吧!我們走!”一群人嘻嘻哈哈地來,
又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滿棚子的囂張和我的難堪。我默默彎腰,
撿起那塊再次蒙上塵土的玉佩。指腹擦過那些粗糙的刻痕,心里那點僥幸被踩得稀碎。是啊,
沈青,你個收破爛的窮鬼,還指望天上掉餡餅?隨手把它扔到墻角,
跟那些真正沒用的垃圾堆在一起。愛咋咋地吧。日子還得過。第二天,
依舊是天不亮就蹬著我的破板車出門,走街串巷,吆喝得嗓子冒煙?!笆铡茽€嘍!
舊家具、爛鐵鍋、碎布頭子換錢嘞——”日頭爬到頭頂,餓得前胸貼后背。摸遍全身,
就掏出五個銅板。得,珍饈美味是指望不上了,城西老孫頭那的陽春面,清湯寡水,
正好五文一碗。蹬車過去,面攤支在巷口一棵老槐樹下,這個點沒什么人。“孫伯,老樣子。
”“好嘞!”老孫頭麻利地下鍋撈面。面端上來,清湯晃蕩,幾根蔥花飄著。
桌子是條破舊的長凳,腿腳不穩(wěn),我每次吃面都得拿東西墊一下,不然湯能晃灑半碗。
習(xí)慣性地往兜里摸,平時都揣塊碎瓦片。今兒個摸了個空,準(zhǔn)是昨天掉哪兒了。
眼角瞥見板車角落里那堆廢品,猛地想起那塊被所有人唾棄的破玉佩。得了,就它吧。
從垃圾堆里把它扒拉出來,走到桌前,蹲下身,順手塞在那條短了一截的凳腿底下。
大小厚薄剛合適,一壓,穩(wěn)了。我滿意地拍拍手,坐回去,抄起筷子,
攪動著碗里稀疏寡淡的面條。肚子咕咕叫,也顧不得那玉佩硌在凳腳底下委不委屈了,
吸溜一口熱湯,先祭了五臟廟再說。剛扒拉兩口面,還沒等咽下去,
巷口突然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馬蹄聲!急促、整齊,還夾雜著甲胄摩擦的冰冷聲響,
由遠及近,地面都微微震顫。老孫頭嚇得手里的長勺咣當(dāng)?shù)翦伬?。我叼著面條,傻愣愣抬頭。
只見一隊盔明甲亮、刀槍耀眼的騎兵旋風(fēng)般沖入這僻靜的小巷,鐵蹄踏碎滿地陽光,
肅殺之氣驚得樹上的知了都噤了聲。隊伍猛地在我面攤前勒停,駿馬嘶鳴,噴著白汽。
為首的將領(lǐng)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得嚇人,目光如電,一掃這寒酸的面攤,最后落在我臉上。
我喉嚨里那口面湯噎得我直翻白眼。緊跟著,騎兵左右分開,
一輛看似樸素實則用料極其講究的馬車緩緩駛?cè)?,停穩(wěn)。車簾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起。
先下來兩個青衣小婢,低眉順眼,氣質(zhì)卻比這汴京城里一般人家的小姐還矜貴。然后,
一只綴著明珠的繡鞋輕輕踏在地上。車上下來一位女子。我忘了咀嚼。
這世上……真有神仙妃子不成?她穿著一身素凈的宮裝,卻壓得住滿場披甲銳士的悍厲。
烏發(fā)如云,膚光勝雪,眉眼清冷得像山巔積年的雪蓮,通身的氣度,
讓我這破爛窩棚里鉆出來的人看一眼都自覺污穢。她一下車,所有軍士齊刷刷單膝跪地,
頭顱深埋,鴉雀無聲。老孫頭早癱軟在灶臺后面,篩糠似的抖。只有我,
還保持著叼面條的蠢樣,坐在那張用破玉佩墊著腿的破桌子前,像個被雷劈傻了的猹。
那女子,那位……活神仙,目光淡淡掃過全場,掠過嚇癱的老孫頭,
掠過那群鐵甲森森的軍士,最后,竟然……竟然落在了我……的桌腿上。她的目光凝住了。
那雙清冷剔透的眸子里,一瞬間掠過極復(fù)雜的光——驚疑,難以置信,追憶,
還有一絲……劇烈翻涌的震動。她竟邁開步子,朝我走來。蓮步輕移,
卻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鎧甲的摩擦聲更響了,幾個將領(lǐng)模樣的猛地抬頭,似乎想阻止,
卻被她一個極淡的眼神逼退。她一直走到我的破桌子前,離我不過三步遠。
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極清極冷的暗香,像雪后初霽的梅。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去。素白的纖手,伸向那條墊桌腿的破玉佩。
完全不顧那地上的油污塵土。她的指尖碰到那玉佩時,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后,
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起世間最易碎的珍寶,將玉佩從凳腳底抽了出來。她站起身,
將玉佩緊緊攥在掌心,貼在心口的位置。閉上眼,長長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
眼眶竟微微泛了紅。她看向我,
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抑卻依舊驚顫的尾音:“此物……你是從何處得來?”我舌頭打結(jié),
腦子糊成一鍋粥,
識回答:“收…收破爛收來的……花…花了兩文錢……”她身后一名將領(lǐng)猛地倒抽一口冷氣,
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死人。她卻恍若未聞,只是死死盯著我,
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要把我的魂魄都刺穿:“兩文錢……呵……兩文錢……”她重復(fù)著,
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又最可笑的話。下一刻,她猛地踏前一步,逼近我,
那股冰冷的壓迫感幾乎讓我窒息。她舉起那枚玉佩,聲音陡然拔高,
穿透死寂的小巷:“這玉佩,乃天家之物!是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永寧長公主,幼時親手所選,
用以冊封她與鎮(zhèn)國公世子定親之信物!”她的話如同九天驚雷,炸得我魂飛魄散。
整個小巷死一般寂靜,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她盯著我,一字一句,
如同冰珠砸落玉盤:“鎮(zhèn)國公世子十八年前失蹤,此信物隨之湮沒無聞。告訴我——”“你,
究竟是誰?”哐當(dāng)!我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濺起幾點面湯。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巷子里的風(fēng),頭頂槐樹葉子的沙沙聲,甚至那些鐵甲衛(wèi)士粗重的呼吸,全都灌不進我的耳朵。
我只看見那女子的嘴唇在一開一合,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砸進我懵懂的腦仁里。
天家之物?永寧長公主?定親信物?鎮(zhèn)國公世子?這些詞兒單個兒拎出來,
都他娘的像戲文里唱的,跟我這收破爛的沈青,隔著十八重天??涩F(xiàn)在,
它們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還偏偏連著那塊我拿來墊桌角的、人人唾棄的破玉佩!我張著嘴,
哈哧哈哧地喘氣,像條離水的魚。喉嚨里那口沒咽下去的面條噎得我直翻白眼,
胸口堵得厲害。我是誰?我是沈青啊!汴京城西南角收破爛的沈青!爹娘死得早,
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沈青!可這話能說嗎?
對著這位眼神能凍死人、身后跟著天兵天將的活神仙說?她的目光還釘在我臉上,
那里面翻涌的東西太復(fù)雜,我看不懂,只覺得害怕,像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
她手里緊緊攥著那玉佩,指節(jié)都泛了白。她身后那個抽冷氣的將領(lǐng),手已經(jīng)按在了刀柄上,
看我的眼神像是在估摸從哪兒下刀比較順手。我喉嚨里咕嚕一聲,
終于把那口要命的面條硬咽了下去,剌得嗓子生疼。腿肚子轉(zhuǎn)筋,軟得站不住,
要不是屁股還沾著凳子,我能直接出溜到地上去。“我…我……”聲音啞得像破鑼,
抖得不成樣子,
巷……花了兩文錢……收、收來的……她、她可以作證……”我?guī)缀跏强藓爸堰@話擠出來,
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我就只值兩文錢,不,連帶我全身家當(dāng),
都不值那位公主殿下玉佩上的一顆灰!那女子眉心微蹙,似乎在審視我話里的真假。
那目光刮得我臉皮生疼。就在這時,巷外又是一陣急促馬蹄聲,
一個穿著不同制式官袍的人滾鞍下馬,疾步跑來,看都沒看我這攤爛泥,
直接湊到那女子身邊,壓低聲音急速稟報了幾句。
我隱約聽到“鎮(zhèn)國公府”、“驚動”、“全城搜尋”幾個零碎的詞兒。
女子的臉色似乎又冷了幾分。她掃了一眼我這寒酸的面攤,我油膩的桌子,
還有嚇癱了的老孫頭,最后目光落回我臉上?!皫ё?。”她吐出兩個字,清晰冰冷,
不容置疑。我魂兒都沒了:“去、去哪兒?”兩名鐵甲軍士已經(jīng)上前,
一左一右把我從凳子上架起來。我的腿根本沾不了地。沒人回答我。那女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