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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雙總是瞇縫著克扣食物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
她的臉上,凝固著死前的驚愕,直勾勾望著天花板滲水的霉斑。
旁邊,瘦得像根竹竿的雜工老趙,身體扭曲成麻花。
他腦袋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歪在樓梯扶手上面。
頸骨斷裂,刺破皮膚,白森森地支棱著。
而他手上……還死死攥著半截斷掉的拖把桿,斷口尖銳如劍。
樓梯拐角,穿著洗得發(fā)白舊裙子的音樂老師林靜,軟軟地癱在積灰的窗臺下。
她纖細(xì)的脖頸上,纏著幾圈鋼琴內(nèi)部拆下來的小提琴琴弦,深深勒進(jìn)皮肉里。
勒痕邊緣翻著慘白的皮肉。
那雙她曾經(jīng)用來彈奏樂章的手指,指甲劈裂。
林老師光禿禿的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地面,留下幾道帶血的劃痕。
再往前,門衛(wèi)趙瘸子俯趴在值班室門口。
他的手倒是完整,捏著一把老舊的自制火藥槍,槍管仿佛還冒著淡淡青煙的。
而他自己的后心位置,一個焦黑的彈孔歪外是猩紅的血跡。
值班室的小窗玻璃碎了一地,賬本散亂一地,幾張皺巴巴的大額鈔票散落在血泊里。
走廊盡頭,通往院長辦公室的厚重木門虛掩著。
門縫底下,蜿蜒流出一道黏稠的血流。
還有……
當(dāng)時離我最近,就在禁閉室門檻外的,是護工孫姐。
她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讓它散亂如草。
精心保養(yǎng)的臉上布滿驚恐的抓痕。
一根用來疏通下水道的粗長鐵鉤,從她柔軟的腹部直接貫穿而出。
帶出一大堆的血肉和破碎的臟器組織。
鉤尖深深扎進(jìn)對面斑駁脫落的墻皮里,將她整個人像只被釘死的蝴蝶標(biāo)本。
孫姐牢牢趴在了墻上,鮮血順著她下垂的雙腿,滴滴答答砸在地面,匯成一小攤。
她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里仿佛還殘留著死前一刻看到的恐怖景象。
如修羅場一樣的景象,在我的敘述下,緩慢地被陳隊拼湊起來。
“咔嚓——”
靜謐無比的病房突然闖入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我被嚇了一跳,撐著手肘就要往后靠。
“沒事,別害怕,他是醫(yī)生!”
陳隊手扶上我的胳膊安慰我,“他是來給你做檢查的?!?/p>
男人戴著金絲邊的眼鏡,表情淡漠如鐵。
“沈念,感覺怎么樣?頭還疼得厲害嗎?”
顧法醫(yī)的聲音很平靜,沒什么起伏,像是在詢問一個普通的感冒患者。
他走到床邊,目光卻越過我的臉,直接落在我后腦包裹的紗布上。
像……在審視一件證物。
“有點疼,還有點暈……”
我虛弱地回答,手下意識地摸在頭皮上。
“嗯,腦震蕩的癥狀會持續(xù)一段時間?!?/p>
顧法醫(yī)點點頭,翻動手里的報告紙,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
“我來是跟你確認(rèn)幾個關(guān)于你傷勢的問題,這對我們還原昨晚的情況很重要?!?/p>
“好……好的,醫(yī)生?!蔽仪忧拥貞?yīng)道。
“根據(jù)入院記錄和劉金花的描述,你是被鈍器從后方擊打后腦導(dǎo)致昏迷。”
“回憶一下,你當(dāng)時是站著,坐著,還是蹲著?頭是低著,還是抬著?”
他的問題很具體,目光緊緊鎖著我的眼睛,不給我猶豫的時間。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
“我……我當(dāng)時是背對著門……蹲在墻角……”
我努力回憶著,眉頭痛苦地蹙起,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被角。
“頭是低著的……我在看地上……看螞蟻……”
“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法醫(yī)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低著頭……蹲著……”
說著,他鏡片后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