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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知道我媽林芳是給死人修臉的。
多年來，她穩(wěn)坐申城殯儀館的頭把交椅。
她那雙能把碎肉拼回人形的手，養(yǎng)活了我，也困住了我。
從小，我就活在“晦氣”“不吉利”的竊竊私語里。
鄰居王阿姨的嗓門最大，隔著門板都能聽見她訓(xùn)兒子。
“離那家遠點！沾上死人氣，一輩子倒霉！”
我爸是消防員，十年前死在泥石流里，臉被砸得稀爛。
我媽穿著沒來得及換下的婚紗沖進現(xiàn)場，親手收斂了他。
王阿姨當(dāng)時就撇著嘴在人群里嘀咕。
“看看，克夫命！穿著紅往死人堆里鉆，也不怕沖撞！”
這話像毒刺，扎在我媽心上，也扎在我記憶里。
后來王阿姨從自家破舊陽臺上摔下來，臉朝下拍在水泥地上。
葬禮是我媽操辦的，王阿姨那張摔得稀碎的臉，硬是被她一點點拼湊出了點人樣。
可王阿姨的家人，連禮錢都沒給，葬禮結(jié)束就匆匆搬離了這棟樓，像躲避瘟疫。
李叔叔，是住我家樓下的老光棍。
他總愛借著酒勁在我媽下班路上堵她，說些不干不凈的話，手也不老實。
我媽從不跟他吵，只是側(cè)身躲開，眼神冷得像冰。
沒過多久，李叔叔喝酒開車沖下高架橋，車像捏癟的易拉罐，人成了肉泥。
我媽去殯儀館幫忙，默默處理那堆不成形的殘骸。
沒人說謝，只有他遠房親戚嫌費用貴的抱怨。
我和張強訂婚那天，他爸媽的臉拉得老長。
他爸抿著酒，話里帶刺。
“小林啊，你做這行……是積德。就是……以后有了孫子，這當(dāng)姥姥的職業(yè)，說出來總歸……不大好聽?！?/p>
張強他媽趕緊笑著打圓場，但那點嫌棄藏都藏不住。
半年后，他家老房子燃氣爆炸，兩個人都沒跑出來。
我媽沉默地接下了修復(fù)工作。
張強紅著眼眶遞給我一個厚厚的白包，聲音哽咽。
“小晴，替我……謝謝阿姨。”
那錢，沉甸甸的，帶著他家房子的焦煳味和說不清的屈辱。
警察來過幾次，查那些離奇的死亡。
可最終結(jié)論都是意外。
我媽的直播間倒因此火了。
鏡頭里她沉默地工作，手指翻飛，把恐怖的殘缺一點點恢復(fù)平靜。
網(wǎng)友叫她“最美入殮師”，打賞像流水一樣涌進來。
她成了申城的名人。
一個被架在“死亡女神”神壇上的活靶子。
我看著她賬號后臺不斷跳出的金額，心里堵得慌。
這錢，沾著血，也沾著世人的獵奇和惡意。
我用她打來的錢付房租、買衣服、籌備婚禮，每一分都燙手。
我雖然嘴上說著最嫌棄的話，但是打心底里，還是依賴她。
依賴她給我創(chuàng)造的好的家庭條件，依賴她這么多年的保護。
但是現(xiàn)在，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死了。
甚至是調(diào)查這件事的警察都死了！
我的當(dāng)眾指控，歇斯底里的斷絕關(guān)系宣言。
在她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是不是更像一場自投羅網(wǎng)的鬧?。?/p>
她會不會覺得……
我這個背叛了她的女兒，作為下一個凈化目標，簡直是順理成章？
陳隊收集了我的證據(jù)，說要開始暗中調(diào)查這件事。
為了保護我的安全，他抽調(diào)了同事小柳守在我的身邊，順便給我安排了一個安全屋。
可是直播間里，我媽的那些狂熱粉絲不止說了我一個人的名字，還有他！
“陳隊長……”
走出警局的門，我有很多話要說，但是最終只剩下兩個字。
“小心！”